「他救了我,卻說只會救我一次,給我一個求生的機會……」
白芷還在回憶往昔,笑容愈發溫柔甜蜜,「他說:倘若我想浴火重生,還是要靠自己的雙手。這個世界上,從來只有自我救贖才是最可靠的。」
「我自小生於高門,雖不受寵,卻自有一身傲骨,若他救了我,再重金贖我回府為奴為婢為下妾,我反而看他不上……只是,我有生以來從未見過這樣的人——清醒自持,理智涼薄,但骨子裡又善良多情,有著憐憫眾生的大慈悲。」
蘇染汐額角青筋一跳。
善良多情?
憐憫眾生?
段余哪點沾邊!
這傻孩子就是世面見得太少,不知道人心險惡,才被段余那偽君子騙得團團轉。
蘭幽說過,段余早年看起來不受重視,一直在韜光養晦,既然他不願意跟王室兄弟們在明面上自相殘殺,又要引起王上重視,暗立奇功,那最快的方式就是在諜報系統下功夫。
南夷最大的敵人一直就是大夏。
以段余的謀略手段,早年親自前來大夏組建諜報機關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南夷人到底和大夏人有所不同,最好的奸細往往不是自家人,而是敵人。
白芷就是段余當年選中的暗棋!
「果然,不管是多聰明的人,一談戀愛就降智。」蘇染汐不得不打斷白芷的鏡花水月夢,「白芷,添香樓是段餘一手建立的情報系統,在他成為棄子之前,芍藥和牡丹她們一直都聽段余的命令行事。」
「換句話說,你所受的那些屈辱和苦難,其實原本就出自於段余的手段。他只是讓添香樓的老鴇唱完黑臉,自己在偽裝君子跑出來對你唱白臉。」
「少女情懷總是詩,彼時你身陷囹圄,中了他的美男計也無可厚非。只是如今你都知道芍藥她們的身份,為何還對段余深信不疑?」
她深以為白芷是個聰明人,不該因為情愛糊塗至此,是以才更加奇怪,「你對他這般不離不棄,言聽計從,到底是為了什麼?」
白芷的傾訴欲戛然而止,看向蘇染汐的眼神閃過一抹淡漠的寒意:「罷了,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她讓車夫駕車,然後淡淡閉上眼睛,不動聲色的在兩人之間豎起一道無形的隔膜。
見探聽不到消息,蘇染汐皺了皺眉,悄然撩起帘子往外看,越看走向越不對——這既不是去暗獄找段余的路,也不是南夷人會和的路線!
更讓人不安的是,梁武他們到現在都沒有留下任何一絲出現的信號——梁武帶著小半暗衛營的人,不可能在京都地界身陷囹圄……
那他們這是跟丟了?還是被引走了?
馬車越走越偏,離京都也越來越遠,一副恨不能深夜遠赴天涯海角的教室,讓蘇染汐忍不住問道:「我們要去哪兒?」
「他要見你。」白芷只有這一句話,之後不論蘇染汐怎麼試探,她再也不肯開口。
蘇染汐心下驚訝。
暗獄可是由禁衛層層看守的頂級煉獄,進了暗獄的囚犯跟身入十八層地獄沒區別。
段余是怎麼逃出來的?
他們居然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大夏地界,還有哪個地方是段余能安然無恙地藏進去還不被人發覺的?
她正要悄然留個印記,方便梁武他們帶人追蹤。
這時——
她往外看一眼,忽然敏銳地發現馬車進入了一片濃霧籠罩的林地,視線可見度非常低,完全不知道馬車去往哪個方向。
這片濃霧瀰漫的山林儼然是天然的機關陣,讓人一進來就迷失了方向,看來段余為今日策劃已久,而白芷這個不動聲色的幫手自然也是功不可沒。
蘇染汐眼底閃過一抹暗色,無奈地放下車簾,跟著白芷一起閉上眼睛——睡覺!
白芷驚訝:「王妃不跑了?」
「我跑得了嗎?」蘇染汐眼睛也不睜,一副擺爛的姿態,「既然你說了不會殺我,那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這會兒跑出去,找死的概率更大些。」
說完,她抿了抿唇,尋了個舒服的姿勢抱頭睡過去,當真是一絲防備也沒有的樣子。
白芷:「……」
就沒見過在綁匪身邊睡得這麼心安理得的受害者!
不管見她多少次,這位戰王妃似乎總有種讓人一拳打進棉花里的無力感。
正因為她身上這種無處不在的鬆弛感,才讓人愈發警戒不安,因為沒人能猜到她心裡在想什麼,更不知道她下一刻要做什麼。
……
馬車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晨光熹微,才漸漸有了停下來的跡象。
「王妃,請下車。」白芷無語地看著好夢正酣的蘇染汐,沒想到她還真在睡夢中跟周公大戰三百回合,一點戒備都沒有。
「唔,天亮了?」蘇染汐揉揉眼睛,伸了個懶腰往外看,眉頭高高一挑,「原來如此。這地方,一般人還真是想不到。」
段余真夠有本事的!
一個土生土長的南夷王子,居然有本事藏到大夏皇族的棺材窩裡!
「想起來了!你父族曾在工部任職,監管皇陵建造,自然對皇陵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蘇染汐跳下馬車,已經不見了車夫的身影。
她走到疲倦的馬兒身邊,佯裝不經意的摸了摸馬腦袋,一邊漫不經心的說:「段余確實有本事,找了個絕頂聰明的幫手,也沒放過你身上每一分利用價值!」
白芷皺了皺眉,警惕地走過來:「王妃。」
下一刻——
那馬兒突然像是受到了驚嚇一般,掙脫韁繩飛奔離開,像一陣旋風一樣消失在大路盡頭。
「你做了什麼?」白芷抓住她的手掌掰開來看,卻什麼痕跡都沒找到,但是想到蘇染汐的行事風格,她還是不放心,「王妃,你不必白費心思了!不管你在那匹馬身上做了什麼手腳,它跑不出皇陵。」
蘇染汐眼睛一眯,「這麼說,那車夫八成也死於非命了?」
白芷沒說話,臉色有瞬間的難看。
「為段余殺人,你會後悔的。」蘇染汐搖搖頭,眼底充滿了嘲諷和惋惜,只希望白芷這個戀愛腦能迷途知返。
清冷的寒風中,白芷跟她面面相覷,神色各異。
「走吧,來都來了。」蘇染汐率先往裡走,已經不再奇怪為什麼皇陵里的守衛統統不見了。
「我也好奇:段余如今不過廢人一個,折騰這些還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