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
蕭楚帶著墨鶴落在全新的酒樓前。
「天下第一樓?」蕭楚微微挑眉,「普天之下,也就蘇染汐敢這麼大口氣,起這麼個拉仇恨的名字。」
他身形一動,如一陣風般潛入酒樓之中,速度快得看門人都沒有發現,只冷不丁打了一個噴嚏。
墨鶴:「……」
這位公子怎麼就不走尋常路?
他如今好歹是王爺身,放著正門不進,為什麼非要做賊似的翻牆而入?
有失體統!
但他還是得跟著。
眨眼功夫,蕭楚已然將酒樓上下逛了個遍,不禁嘖嘖稱奇:「好生新鮮的設計,往天下第一樓走一圈,仿佛一日看遍天下風土人情一般,不愧為『第一樓』……」
越看越欣賞,他覺得蘇染汐和自己印象中的不一樣,又覺得他印象中的蘇染汐本就該是這樣的。
稍微往深了一回憶,腦袋突然又疼了。
「公子,怎麼了?」墨鶴面色一變,連忙扶著蕭楚,還沒檢查一番,就見眼前一晃。
耳邊徒留一句:「好香啊!」
一眨眼,人又沒了。
墨鶴:「……」
這人就不能安分一秒鐘嗎?
他硬著頭皮跟上去,恨不得在蕭楚脖子上套個繩子,以便時時追蹤控制,省得如此提心弔膽。
希望王妃如今還能治得住這隻天生野猴子。
「阿嚏!」蘇染汐猛地打了一個噴嚏,嘀咕道:「誰在罵我?」
忙忙碌碌一個多月,她總算將藥樓翻修重裝,搞出了一個全新的『天下第一樓』。
這些日子臨近開張,她每每忙得腳不著地,壓根沒功夫管閒事,更不想知道蕭楚在幹什麼。
酒樓開張在即,廚房裡正在緊張的試菜活動。
多虧了安氏家主的令牌,為她及時請到了八大菜系的名廚,按照蘇染汐訂製的新奇菜單制定了符合五湖四海來客的菜色。
「不錯,很有五湖四海的味道。」蘇染汐吃得讚不絕口,扭頭問彩衣,「你覺得呢?」
彩衣猶豫了一下,還是實話實說,「王妃,雖然咱們集四海美味於大成,本質其實也只是做了個簡單的加法,缺了一點第一樓的特色。」
諸位大廚都是業界翹楚,聞言有些不高興:「我們將自家菜色做到極致,這就是最大的特色。」
彩衣面頰一紅:「我不是那個意思……」
「大家別激動,彩衣是想說,天下第一樓除了集大成的美味佳肴,還得有一個讓人一提起來就想到咱們樓的獨家特色。」蘇染汐突然往灶門裡掏了掏,「我也做了一道菜,大家品評一下吧。」
眾人驚奇:「王妃的菜……在灶洞裡?」
有人懷疑:「裡頭還燒著火吶!灰撲撲的都是柴渣渣,這裡頭能做出什麼吃的?吃灰嗎?」
有人小聲嘀咕:「如今的年輕人,慣會故弄玄虛,吊人胃口,實際上什麼真本事都沒有,淨搞花頭……」
一時間。
有人哂笑,有人好奇。
蘇染汐並未展露身份,化名席姑娘開酒樓。
在大家看來,她還是年紀輕輕資歷淺的小姑娘,自然有不少老油子不服氣在她手底下幹事。
就算有些人看在錢和家主令的份兒上,也不允許一個沒經驗的小丫頭對他們的專業指手畫腳。
這時,蕭楚循著香味過來,「哪裡來的神仙美味,我等不及一探究竟了。」
撥開眾人,他一眼就看到蘇染汐髒得跟只小花貓似的,正擼起袖子幫忙燒鍋爐,滿臉的爐灰卻不拘小節。
蘇染汐回過頭,黑得只能看到眼白:「你怎麼來了?」
四目相對,兩人都驚了一下。
「你燒個火怎麼跟挖了煤似的?」蕭楚忍俊不禁地往她鼻子上颳了一下,指尖頓時沾了黑灰,「髒貓一隻。」
蘇染汐往臉上抹了抹,大大咧咧道:「我以前都不用灶火,煤氣灶一打就著了,今天生火有點手生。」
「煤氣灶?那是什麼?一打就著火嗎?怎麼打?靠拳頭?」蕭楚不自覺地對蘇染汐口中的新奇玩意兒充滿了興趣。
舉手投足的親昵小動作自然而然到兩人都沒有察覺到任何異樣,只是旁觀者卻瞪大了眼睛——這兩個人一定有問題!
關係不簡單吶。
「就是燒菜的廚具,可以點火的,你這輩子是見不到了,工藝達不到。」蘇染汐難得有耐心多說了幾句。
言語間,她將土灶里埋的『泥塊』翻出來往地上滾了幾圈,黑布隆冬的就是個土球。
廚師們忍不住笑了:「東家,這就是您口中的特色美味?哪個人閒得慌會買一塊土?」
「這東西能吃嗎?一下肚就噎死了吧?」
「東家,你一看就不常來廚房,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就別在這裡難為自個兒了,研究特色菜的事就交給我們幾個吧。」
眾人嬉笑一片,也不怕蘇染汐會生氣,畢竟這位東家一開始就表現得非常接地氣,讓人忍不住忘了她是老闆。
縱然有人嘲諷不滿,那也是基於專業實力,並非真的對這個人有什麼惡意。
蕭楚將眾人的嬉笑冷嘲聽在耳里,突然揚手將菜刀吸入掌心,高高舉起……這高危動作一時嚇得眾人連連後退,「公……公子,你要幹什麼?」
「我們就是跟東家開個玩笑,您犯不著動刀吧?」
「您是東家的誰啊,跑到天下第一樓來撒野……」有不服氣的人剛說完,只見眼前刀光一閃,頓時嚇得慘叫一聲。
眾人下意識捂住眼睛,不敢看血淋淋的一幕,須臾聽不到血濺當場的聲音,鼻尖卻嗅到一股濃郁的肉香味,還夾雜著青草花香,惹人味蕾大動。
「好香啊,什麼肉這麼香?」大廚們集體睜開眼睛,目光不由自主地順著蕭楚手中的刀落在那黑煤球上,震驚一片。
碎裂的土塊之下,一隻烤得油光四溢的絕味燒雞躍然其中,泥土的包裹將肉質原始的香味全部留在了燒雞體內,濃郁的香味撲鼻而來,經久不息。
「果然有新奇美味,我的鼻子從不騙人。」蕭楚用刀拍掉泥塊,毫不在乎地學著蘇染汐的樣子盤坐在地,提刀切肉,自來熟得可怕。
蘇染汐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總覺得他跟前幾日又有點不一樣,好像有些回到她當初認識的蕭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