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鴿左右為難,一咬牙低頭道:「王妃,工部再過兩條街就到了.王爺恐有不測,屬下先行一步。」
說完,她就追著墨鶴一起離開。
蘇染汐盯著去路看了片刻,轉身繼續往工部去。
不測?
以夏凜梟的本事,不可能走不出區區一個未央殿!
就算他被困住了,多半也是自願的。
……
剛進門,蘇染汐就被工部幾個大男人團團圍住,盯著她的眼神相當不善。
「這位就是戰王妃?長得不醜哇?」
「胡說什麼!長得醜能讓陛下封為工部右侍郎嗎?」
「女人就該待在家裡老老實實伺候夫君繡花鳥,老來摻和大老爺們的事兒幹什麼?」
「你這就不懂了吧?王妃是庶女出身,聽說從小就沒念過書,也沒人教養,自然不懂怎麼做個安分婦人了。」
跟工部這幫陰陽怪氣的大老爺們比起來,剛剛那幫矯揉造作的禮部官員真算客氣了。
「怎麼?被一個沒念過書的女人踩在頭上,傷著你們可憐的自尊心了?」蘇染汐諷刺一笑,眉眼生花。
愣是讓一幫大老爺們看得紅了臉,一時沒反應過來她說了什麼。
蘇染汐皺眉,掃一眼幾人身後的桌子——
上頭擺著好幾張雕版模型,一旁摞滿了形形色色的古籍書本,地上全是刻刀工具還有木屑石灰。
雕版模型是該由工部來做沒錯,可書籍管理和書冊刊印的活計份屬主持圖書編校的御書閣,怎麼把書都搬到工部了?
「蔡永呢?」蘇染汐隨手翻了兩頁書,就被人喝止,「這是御書監送來的珍貴古籍典藏,全部都是孤本。要是弄壞了,王妃可賠不起。」
說話那人是工部主事——周焦,濃眉小眼皮膚黑,長相粗糙嗓門也大,一上來就把氣勢拿捏住了。
本以為王妃瘦瘦弱弱的,單刀赴會刑部,肯定被一嚇唬就慫了……
誰知,蘇染汐突然抓住周焦的手腕一按:「心肺燥,肝火盛,體內積塵多,影響呼吸。你一旦感染風寒便久病難癒合、還伴隨強烈的喉疾吧?」
「你怎麼知道?」周焦本以為她要打架,拳頭都握緊了……沒想到這女子一張嘴就切中了他的命脈。
如今暑熱尚在,他的身體暫時無恙,可每年一入秋這身體便受不住,好幾次差點因為小小風寒熱感便丟了小命,秋冬季節更是藥不離口。
每次險險保住命之後,來年又犯。
蘇染汐想著初來乍到,最好能和平解決這幫人。
她轉身寫下一張方子,正要遞給周焦。
門外突然進來一道周正的身影。
來人長相清秀,看著很年輕,但是眼角的紋路還是暴露了歲月感:「王妃擅醫擅毒,嶺北早就傳遍了,她自然什麼都知道。」
「擅毒?」周焦原本要接方子的手頓時縮了回來,瞪著蘇染汐,「你想毒殺我?」
「毒你?」蘇染汐翻了個白眼,直接把方子撕了:「以你的智商,沒必要浪費我精心調製的毒藥!」
周焦面色一黑:「……」
眾人連忙行禮:「尚書大人。」
周豐堯步履穩健,笑著走過來踹了周焦一腳:「兔崽子,身在福中不知福,王妃的藥方千金難求,你不感恩就算了,怎能如此言語冒犯?」
周焦懵了:「岳父……啊不,尚書大人,我還以為……」
「你以為什麼?蠢東西!工部天天這麼多印書的活,怎麼就沒把你的腦子變聰明點?」
周豐堯白了他一眼,像是恨鐵不成鋼一般,「還不向王妃道歉?」
周焦不情不願地道歉,嘴裡小聲嘀咕:「要不是她,御書閣怎麼會送來這麼多孤本古籍、刁難我們工部的兄弟們干苦力?」
其餘人一聽,紛紛小聲附和:「就是!什麼狗屁雕版印刷!蔡侍郎說是一版能印幾百部書,但是這玩意兒製版太慢了。」
「而且一旦有錯字,不容易更正,一塊雕板就徹底廢了,咱們這些天白做了多少無用功?」
「尤其這些孤本晦澀難懂,偏偏還珍貴得很,咱們熬了幾個大夜,才完成了這麼點,後頭御書閣不知道還要送多少這樣的鬼東西!」
「蔡侍郎一直擁護王妃,也不見王妃幫忙解決啊!他這幾天也愁得上火,沒日沒夜地在工房裡研究解決方子,再這麼熬下去,就要英年早逝了。」
「人家是王妃,拿了封賞就回府享大福,說是封了右侍郎,不參事不議政,兩天都不來工部看一眼……哪裡還管咱們的死活?」
「御書閣主事是雲妃母家的,雲妃向來親近皇后娘娘……聽說王妃大鬧未央殿,害得皇后被禁足,雲妃這才故意刁難,結果受苦的卻是咱們。」
蘇染汐將眾人的抱怨聽在耳中,這才明白了始末。
「尚書大人。」她將目光落在周豐堯身上,三言兩語就給自己拉了一波仇恨,這人定不是表面上這般隨和的。
「見過王妃。」周豐堯看似恭敬謙和,實則骨子裡透著傲慢。
「我現在是右侍郎!」蘇染汐走到他面前,氣勢陡然一冷:「這裡是工部,難道大人對陛下封我為右侍郎的聖旨有意見?」
臭丫頭!
氣勢還挺乖張。
周豐堯神色一滯,瞬間正色,「陛下英明神武,任何命令自有道理,下官自然順從。」
「沒意見最好。」蘇染汐掃一眼眾人,冷笑道,「若誰再有意見,來我這裡借入宮的腰牌——親自去御前進言,讓陛下撤了我這右侍郎。如若不然……不服?憋著!」
眾人面色微變。
他們是不屑於女人當官,卻只敢私下欺負一個女人,自然不敢質疑陛下!
突然有種被人扒光了教訓的羞恥感。
周豐堯見她搬出陛下當擋箭牌,笑著轉移話題,「既然右侍郎到任了,這刊印孤本的事就交給你主持吧。」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自家女婿一眼:「周焦,你代理右侍郎日久,流程熟悉,就留下來幫右侍郎幹活。」
周焦心領神會,諷笑道:「下官明白。」
周豐堯來得快,去得快,好像只是來走個過場,並未真正將蘇染汐區區一個女人放在眼裡。
蘇染汐沒有靠山。
入了工部的地盤,底下這幫心懷憤懣的人就夠折騰她。
用不著自己親自出手。
「右侍郎大人,我等連著熬了好幾天,實在撐不住了。」
周焦假意咳嗽幾聲,難受道:「您剛剛也說了,我身子不好,實在扛不住。這些孤本您先印著,明日我再帶兄弟們來幫忙。」
蘇染汐瞥了幾人一眼,「這幾日兄弟們辛苦,若要輪班休沐,本侍郎自然允准。」
她將官令往桌子上一拍,氣勢凜然:「若你們想聚眾一走了之,留下爛攤子故意刁難本侍郎,那就麻溜滾出工部,明日別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