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護妻之心

  齊嬤嬤將主僕兩人的交流盡收眼底,但面上無所畏懼,甚至多了一抹不耐煩:「王妃,你叫這麼多人來,還想折騰出什麼花樣?」

  「抄書啊!放心,二百遍,一個字都不會少你的,而且肯定是我親手抄下來的真跡。」蘇染汐跪在蒲團上,展開宣紙畫了一張奇奇怪怪的圖紙.

  全場只有蔡永一個人看懂了。

  「王妃,這就是印刷術?可是……」他剛想表達一下疑慮,蘇染汐就招了招手,低聲解釋了幾句,「懂了嗎?」

  「明白了!」蔡永接過圖紙,越看越激動。

  他一點就通,險些對蘇染汐頂禮膜拜:「王妃,這就是您說的印刷術?果然是奇思妙想!我從未聽過如此奇妙的機關術,必然造福後世啊。」

  他激動地揮舞著雙手要去幹活。

  蘇染汐連忙將人抓回來,低聲說:「這麼偉大的發明,你還不趕緊差人上報?陛下若是親眼見了,必然比你更激動。」

  「對對對!」蔡永連忙抓了一個手下,差人拿著圖紙匆匆去上報。

  自己卻留下來,打開那一大包工具刀,盤坐在一堆厚重的木板前,認真地雕刻起來。

  眾人看得一頭霧水,不知道王妃在搞什麼貓膩。

  齊嬤嬤面露警惕:「你到底想干——」

  「噓!」蘇染汐舉起手指,一臉嫌棄,「我正抄書嘞,嬤嬤不要打擾,要是抄錯了,你賠嗎?」

  齊嬤嬤臉色陰沉。

  看不懂蘇染汐的鬼把戲,但也不能坐以待斃。

  她暗暗使了個眼色,差人去將剛剛跑出去的工部手下攔下來,又讓人暗暗封鎖了未央殿的大門。

  直到罰完蘇染汐,今天未央殿就不出不進。

  看她憑著這幫身份低微的人和一堆爛木頭,能玩出什麼新鮮花樣來?

  未央殿裡。

  皇后緩緩睜開眼睛,手中的佛珠頓了頓:「她開始抄了?」

  侯在門邊的宮人往外看了一眼,小心翼翼道:「回娘娘,有齊嬤嬤看著,王妃無計可施,已經親自開始抄書了。」

  侯在一邊的夏凜梟眸光微閃,眼底神色莫名。

  「她的手傷成那樣,真要抄完兩百遍,以後那雙手怕是廢了。」皇后打發了宮人出去,殿內只剩下了母子二人。

  她將佛珠圈在手腕上,衝著夏凜梟招了招手:「梟兒,你廢了雙腿,母后就廢了那丫頭一雙手,這樣你們也算般配了不是?」

  那笑容慈祥溫柔,眼底卻沒有半點暖意。

  夏凜梟早就習以為常,眉眼未動,推著輪椅走到皇后身邊:「母后,蘇染汐於嶺北有功,又救過我。」

  他抬起頭,眼神冰冷又堅定:「她的命,我一定要保。」

  「母后知道!」皇后微微一笑,「你殺了我派去的刺客,千里迢迢將他們的手腳送到母后跟前,不就是為了表你護妻之心嗎?」

  她抓著夏凜梟的手,手指冰冷得像是地獄裡爬出來的陰鬼才有的溫度,尖銳的指甲在他手腕上留下深刻的血痕:「所以,母后今日留她一條狗命,只是廢她一雙手,給她點顏色看看。」

  夏凜梟皺了皺眉,沒有反抗。

  「梟兒,你長大了,越來越不聽話了,母后既傷心又欣慰。」

  皇后痴痴地盯著他的臉頰笑了好一會兒,突然抄起香案前的香爐,連帶著正在燃燒的佛香,狠狠倒扣在夏凜梟的雙膝之上,厲聲道:「痛嗎?」

  夏凜梟搭在輪椅把手上的雙手驟然握緊,面色發白卻一言不發,望著皇后的眼底濃黑如墨:「母后,你為什麼非要致蘇染汐於死地?」

  皇后撫著夏凜梟的臉頰,仿佛透過他在看向思念日久的故人:「梟兒,你是背負著仇恨出身的人!你和我,活在這世上唯一的目的,就是要替故人報仇!」

  「你要記住這樣的痛,記住內心的恨,將來才能變得更加強大,變得無堅不摧!強者,是不能有軟肋的。」

  她冷冷收回手,「原本,母后只是厭惡那個庶女,因為她是皇帝賜給你的恥辱!但現在,你對她越在意,她就越是要死。」

  夏凜梟猛地抬眸,眼底寒光乍現,第一次對皇后露出這樣可怕的冷意:「只要我還活著,她就不會死!」

  他反手抓著皇后的手腕,眼神陰冷:「母后,從小到大,我想要的、我喜歡的,您都要不擇手段地除掉。您生我養我,就是為了把我當成復仇工具一樣掌控嗎?」

  曾經,他也像許多正常的小孩子一樣,以為自己是父母愛到深處時的血脈延續。

  有父親深切的寵,母親溫婉的愛。

  想要什麼可以撒嬌,做錯事有人教導,哭了有父親抱在肩頭哄,受傷了有母親軟語心疼……

  直到母親將他關進陰冷可怕的暗室,殘忍地揭露身世之謎,讓他打破了對皇帝長久以來的幻想。

  本該是最親近的父親,一夜之間變成了屠戮全族的仇人。

  從此以後,他看懂了皇帝恩寵手段下的陰謀,也屈從於母親溫婉寵愛下的仇恨,走上了一條冷心冷情的不歸路。

  夏凜梟冷冷地撣去膝上的香灰,被火星燙得掌心瘡痍一片也沒有皺一下眉:「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不曾出生!」

  啪!

  皇后狠狠抽了他一巴掌,死死抓住夏凜梟的胳膊:「你沒得選!難道我有得選嗎?你死去的父親,你的外祖一家,他們就有得選嗎?」

  「你要怨,要恨!那就衝著狗皇帝去,是他一手造成了所有人的悲劇!」她紅著眼睛,哭得有多悽慘,眼神就有多怨怒,「梟兒,他一日不死,真相一日未大白,你我都註定了不得安寧。」

  夏凜梟沒有說話,轉身看向大門的方向。

  手刀一切——

  狠狠劈開了膝上燒得零落一片的布料!

  像是在表達某種堅定的決心。

  「梟兒!」皇后冷聲斥道:「你竟敢為了蘇染汐違逆我?若你敢走出殿門護著她,她絕對無法活著走出未央殿。」

  夏凜梟垂眸,嘲諷一笑:「母后,你未免太小看她了。蘇染汐,壓根不需要任何人的保護!」

  說完,他取出輪椅下的毯子蓋在腿上,遮住底下火辣辣的燙傷,一臉冷酷地走出大殿。

  門一打開,外面此起彼伏的驚呼聲頓時隨著風灌入了殿中。

  皇后怔住,下意識走到門口,瞳孔驟然緊縮:「她……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