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事皆定。
夏凜梟讓朱雀去醫治蘇淮寧,隨行回京。
自始至終,他沒有去見蘇淮寧一面。
安知行姐弟繼續鎮守嶺安,著手肅清嶺北內務,尤其是要清除隱藏的奸細,切斷北蠻與嶺北的聯繫。
臨行前,蘇染汐將《萬毒冊》交給了安語靈。
安語靈震驚良久:「這……可是你母親的遺物!」
多少人趨之若鶩的寶藏,她就這麼輕易送人了?
「當日,瘟疫毒變,禍起《萬毒冊》。」蘇染汐淡淡道,「《萬毒冊》出自相府,相府主母手上那一份是摻了水分的,我這本是真的。」
安語靈一點就通,面色驟變:「當日瘟疫毒變,是蘇淮寧乾的?」
「夏凜梟已經知道了,至於查沒查出來證據,我就不知道了。」蘇染汐說出真正的目的,「更重要的是——北蠻人手裡還有多少關於《萬毒冊》的毒方,我也不知道。」
「你以前就是軍醫,在醫術上頗有天賦。醫毒不分家,嶺安城相對很安全,《萬毒冊》交給你,比放在我身上更有用。」
她也不是托大。
《萬毒冊》的內容她已經背下來了。
原主生母是因《萬毒冊》而死,她總覺得其中還隱藏著巨大的秘密。
如今她身邊危機四伏,自顧不暇,拿著《萬毒冊》等於在頭頂懸了一把刀。
嶺安城是安家的天下,以安家姐弟的智慧和手腕,必然能將《萬毒冊》的作用發揮到最大。
若能救千萬人,也算為原主和春無雙積德了。
「我替嶺北千萬百姓,謝王妃恩澤。」安語靈眼睛一紅,手裡這一本薄薄的書冊,似乎有萬斤重。
「既然王爺知道瘟疫毒變的事,必然會查清楚的。莫說是蘇淮寧禍害百姓,就算是我和安知行,或者是他自己,但凡做出禍亂天下的事,那就是觸及了王爺的底線。」
她是不想王妃再因為蘇淮寧的事,跟王爺心生嫌隙.
「王爺既然沒有處置蘇淮寧,應當是沒有查到確切的證據,但已然留了疑心,否則上次不會答允誘餌之計,這回也不會允許王妃將蘇淮寧下獄。」
「王妃,王爺性格看似冷酷寡言,不愛跟人解釋,但絕不是為愛昏頭、是非不分的人。」安語靈收好《萬毒冊》,將一枚腰牌摘下來交給蘇染汐,「這是我安氏一族的令牌,見牌如見家主。」
蘇染汐驚訝:「給我?」
「染汐,你不信任王爺,和相府又關係不睦,京城水深,總要有所依靠。這令牌可以號令安氏一族在京城所有的商號、分堂。」
安語靈沒有再喚『王妃』,只笑著說,「你對嶺北的大恩大德,我們姐弟無以為報,以後不管你與王爺如何,只要你不叛國、不為惡,安氏一族永遠是你的堅強後盾。」
蘇染汐心下一暖,沒有矯情推拒:「靈姐,大恩不言謝。」
家主令牌,何其重要?
等於將安氏一族在京都的命脈都交到她手上,一旦她有心為惡,更可能牽連安氏一族。
她的困境和顧慮,她的底線和堅守……安語靈都看得分明,所以願意表明立場,拋去夏凜梟這一層關係,仍舊將她當作推心置腹的自己人。
「染汐,你跟王爺若真有緣無分,他日分離,別忘了嶺安的老朋友……」安語靈眼含熱淚,將人送到城外,揮手告別。
蘇染汐背對著她揮揮手。
沒有回頭,瀟灑地上了馬車。
大部隊浩浩蕩蕩地離開了嶺北,比來時少了許多人。
有戰死的,有病死的,還有被查出奸細身份處死的……
可是氣氛比來時要輕鬆許多,畢竟嶺北大災已經過去了,叛亂也平定了,這次出行,任務圓滿完成。
馬車內,氣氛卻有些詭異。
蘇染汐給夏凜梟把了脈,皺了皺眉,目光落在他雙腿上:「聽朱雀說,你一直急於解漓火毒?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堂堂戰神,不會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吧?」
夏凜梟目光冰冷:「你怕了?」
蘇染汐:「?」
「蕭楚是因漓火毒而生,若毒解了,他就會徹底消失了。」夏凜梟面無表情的看著蘇染汐,「捨不得他?」
蘇染汐愣了一下,倒是沒想過這問題。
她一向不喜歡杞人憂天,船到橋頭自然直。
胡思亂想只會內耗自己,她又不是吃飽了撐的。
更何況……
「夏凜梟,別怪我沒提醒你。」
蘇染汐掀起車簾左右看了一眼,見青鴿和陌離一左一右地守著,這才壓低聲音靠在夏凜梟身邊說,「離魂症不可能單純是被毒藥催生,漓火毒最多是催生人格轉換的誘因。」
「人格轉換?」夏凜梟雖然沒聽過這古怪的詞彙,但很快意會到了其中的意思,「你什麼意思?」
「蕭楚是你一手創造出來的。」
蘇染汐丟下一顆重磅炸彈,「也許是極致的痛苦絕望、童年創傷、難以承受的人生陰影……這些極端負面的情緒讓你產生了逃避心理,才會創造出第二個你,來替你承受一切不願意經歷的痛苦。」
夏凜梟面色驟變,似乎想到了什麼,平靜的眼底瞬間捲起狂風驟雨,像是要將口出狂言的蘇染汐生吞活剝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胡說八道什麼?」
他的眼睛瞬間充了血,抓住蘇染汐的下頜將人扣在軟榻上,陰沉警告道:「本王從不會逃避任何人和事,過去不會,將來更無可能。」
「嗯嗯嗯,我是胡說八道的,求你千萬別放在心上。」蘇染汐看他反應這麼大,就知道這話八九不離十,踩中了他的痛腳,是以沒有計較他發瘋。
「你!」看她敷衍的神色,夏凜梟指尖一用力,乾淨利落地卸掉她的下巴,眼神冰冷如霜,「出去!本王不想看見你。」
「唔……」蘇染汐想罵他一頓,可一張嘴下巴就使不上勁,還疼得冒冷汗,登時氣得咬牙。
暴力狂!
陰晴不定的神經病。
腹語還沒罵完,人就被丟了出去。
要不是踏墨跑得快,她就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摔個大馬趴了。
「王妃!」青鴿嚇了一跳,連忙驅馬走過來,幫她接好了下巴「之前不是還好好的嗎?你又怎麼惹著王爺了?」
蘇染汐摸了摸踏墨的耳朵,咬牙切齒道:「好個屁!跟他呼吸同一片空氣我就想罵人。」
「神經病!我要再多管閒事……就是脆皮豬。」她一勒韁繩,「踏墨,我們走。」
蘇染汐一陣風似的,騎著馬走到了隊伍最前頭。
這下,所有人都知道王爺和王妃吵架了,有的擔心,有的看戲,也有人得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