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酷地再見
是你顯得禮貌謙謙
這是我無知青春的欠結
滄桑瀰漫似你唇上香菸
----《百年樹木》
第二天排隊進考場時候,池騁還在想,這是第幾次考雅思了。
光這一年他就考了六七次,還不提以前差不多每學期考的一兩次。考到現在這個時候,人都呈疲態,還是要強打精神。
池騁昨天早上剛拔了牙,疼了一天,到今天早上出門以前,特別仔細看了看鏡子,下頜稍微還有點微腫,不是很明顯。
但是哪怕這一點兒不完美,池騁都無法接受。
還是戴了口罩出門。
信息採集時候要拍照,池騁一向光鮮慣了,到哪兒都只有別人的目光在他俊臉上流連的份兒,當這麼多人面摘了口罩,真跟當眾剝了衣服一樣難受。
可能當眾剝了衣服還好,起碼這會兒他的身材也比臉好看。
等拍完照錄完指紋,池騁第一時間把口罩戴回去。
順著人群找了自己位置坐下來。
在座位上候考時候,他就想起來施泠了。
上次兩人一起在香港的考的試,她冷得要命,他刻意晚了會兒讓監考老師給她衣服。
她到哪兒都怕冷,池騁香港考了幾次知道溫度低,那件外套早備好了。
那時候誰都不願意做先低頭的那個人,他還在耍心機撩她。
轉眼到現在,已經是他想撩都沒機會了。
說實話,在池騁以往接觸的女生里,施泠絕不是段位最高的那個。
她甚至不用什麼手段玩這些你來我往的把戲。
她不過是看得通透,又比起別人,更守得住身心罷了。
池騁往後靠,手揣進外套口袋裡,才發現今天穿得正是那天借她的那件外套。
外套是寬鬆款,摸著衣服就想起來,那天施泠穿得蓋住臀部,拉鏈拉到脖子,頭髮散下來蓋著臉側,臉凍得俏白,更顯得她皮膚欺霜賽雪。
池騁低頭把一節節的鉛筆節挨個拔出來看看有沒有問題。
比起前幾次考的不甚上心的雅思,這次他確實是想一次考過。
自從施泠說了分手,已經大半個月過去了,他起初那幾天還時不時想找她,雖然微信拉黑了,總有其他方式,包括那時候去了施泠學校,還加了她幾個室友。
他前段時間想爭口氣考完了摔她面前,後來幾周過去都沒考下來,找她愈發顯得不是那麼回事兒,好像求她施捨一般。
沒考完之前找她的心思更歇了。
池騁煩得把鉛筆節塞回去,又檢查了一遍桌子上貼的口語考試時間。
這回拿了卷子,聽力還算順利,之前背的預測中了兩篇,他粗略算了算,起碼7.5以上的聽力。
做到閱讀時候,池騁就感覺不順手了。
這回閱讀出奇地難,交卷時候還差最後3題沒做完,隨便都填了C。
不過閱讀考過6.5問題也不大。
翻開作文的卷子,池騁恨不得當場摔了筆。
居然被他遇上一年出一兩次的地圖題。
池騁次次抱著僥倖心理,這回認真準備了,也不過是認真背了大作文的話題,小作文的圖表題練得挺熟,可惜碰上地圖題,就背過幾個句型,根本沒怎麼練過。
池騁轉了幾下筆,勉強磕磕絆絆地編起來。
考的還算順的時候,沒覺得牙疼,這會兒絞盡腦汁地編地圖題,感覺口腔里又在隱隱作痛。
最後忍著疼憋完了作文。
交了卷以後池騁就愣坐在位子上。
腦子裡跟被砸了一樣鈍痛,他考這麼多次,很明顯能預測到這次作文就考不過6.5。
又白考一次。
池騁走到酒店外面時候,剛把口罩扯開想舒口濁氣,才想起來自己臉還有點微腫,想雅思考砸了這回事兒想的他心神不寧幾乎忘記臉還腫著。
暗罵了一聲操就戴回去了。
這次考砸了,說實話狀態不像上次受智齒發炎的影響,主要還在他根本沒準備流程圖。
聽見旁邊幾個走過的考生還在說,今天雅思太難了,剛考完就上微博熱搜了。
池騁越聽越煩,隨便找了個地方吃點東西就等下午的口語。
不知道是不是考口語時候,總覺得考官在看他腫了的半邊臉的心裡作用,池騁走了個神,有個問題答了一半才發現答錯了。
池騁苦笑地說了sorry,後面問題答得更不走心了。
考完口語出來,池騁更是心煩意亂。
對他而言,不止是簡單的一次考不好的打擊。
他滿打滿算,加上等成績單的時間,到七月底,他就能再考三次。
這兩次的失利,讓池騁心裡覺得沒底,對未來幾次考試沒什麼好預感。
更別提還要找回施泠這樣的破事。
等接到梁曉彤電話時候,池騁有些愣。
他早上時候就退了房,那時候不是梁曉彤在前台,他考完心裡煩的不行,早把昨天說的考完試跟梁曉彤吃個飯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
梁曉彤直接問他:「你在哪兒?」
池騁猶豫了一下沒答。
梁曉彤還能不了解他,笑了笑,「你忘了?」
池騁嗯了一聲。
以前梁曉彤脾氣急又嬌慣,要是池騁忘了她能賭氣一整天,池騁往往是由著她氣,等她差不多好了哄上兩句。
現在不知道是人成熟了,還是沒那層關係了,她完全沒在意被池騁放了飛機。
梁曉彤問:「你現在回大陸了?」
池騁沒必要騙她,「沒。」
梁曉彤真的變了許多,沒好奇他到底在哪兒,「考得怎樣?」
這話問出來,兩人好像朋友閒聊一般。
池騁不願提,「麻麻地(一般)。」
梁曉彤笑了笑,「你這麼說多半是考的不好了。」
池騁嘖了一聲,「幾年不見,你還變聰明了。」
梁曉彤不樂意,「我一直這麼聰明。」
旁邊催池騁下注的,池騁夾著手機跟她說等等。
梁曉彤慢慢聽出來他在賭場,耐心聽他說完才重新喂了一聲。
梁曉彤輕笑,「今晚賺了多少?」
池騁不驚訝,「聽出來了?」
他以前來香港,不是和林珊逛街買東西,就是和損友去蘭桂坊,現在自己一個人心情又不好,鬼使神差從港澳碼頭上了船。
心不在焉當然輸的多。
好在本來沒賭多大。
池騁不在意,「輸到就剩孖煙通。」
梁曉彤跟著笑,「怎麼回去?」
池騁一邊看著賭桌上的,漫不經心隨口逗她,「你來撈我?」
他說這話,純粹是他一貫同人開玩笑把不住口的口吻。
說完稍微覺得有點兒不合適,但想起來梁曉彤玩得野,這才哪兒到哪兒,沒做多餘解釋。
梁曉彤「好啊」一聲,又問他,「你在哪家?」
池騁看了眼「新濠。」
池騁這把壓得不錯,心情好點兒,他沒聽清剛才梁曉彤說什麼。
「嗯?你剛說什麼?」
梁曉彤沒惱,「我說新濠,你記不記得,我們以前最喜歡坐新濠的穿梭巴士。」
池騁哪能不記得,「還不是你最喜歡新濠的香味,每次非要做新濠的車去了逛一圈。」
兩人在一起時間說短不短,高三時候快一年,梁曉彤想去港澳逛街,少說也一起去了兩次澳門。
那時候賭場的賭博區域對於他們來說,還是新鮮又禁忌的,每次總要走過去,被侍應生攔下來要出示身份證看年齡才轉身走,走遠了又互相嘲笑。
池騁想起來也勾了唇,「怎麼,真要來?」
梁曉彤唔了一聲,「下次吧,我明天還上班。」
池騁說的本就是調侃的話,「OK。下次請你吃飯,今天怪我忘了。」
「行啊,你平時還在廣州?」
「恩,沒搬家。」
梁曉彤去過他家,放暑假時候,池騁趁爸媽不在喊她來寫作業。
兩個人都不是愛學習的人,池騁還勉強在一本線徘徊,梁曉彤成績差的和她的漂亮程度完全成反比。
在他家當然是打著學習旗號,任池騁占便宜,梁曉彤不在意,大咧咧坐他腿上看電影。
不過那時候沒畢業之前,池騁還把著分寸。
池騁說完他們都頓了頓。
人生就是這般無常。
有時候一分別就是經年不見,明明兩人都沒離開廣州,時常會回來,偏偏這麼久見不到。
梁曉彤先說了,「我過兩天正好休月假回廣州,到時候找你吧。」
池騁嗯了一聲。
池騁在澳門玩了一晚上也沒有緩解,這連考兩次失利的煩躁。
周一時候中介問他考得怎麼樣,順便提醒他看這周泰國雅思的准考證,一般提前一周才發出來。
池騁看完郵件,愈發覺得最近被雅思壓力壓得喘不過來氣,有時候真想不考算了,就剩兩周多的時間,根本不知道能不能考下來。
以前兩年時間做不到的事情,非逼著他兩個多星期做到,這麼一想就諷刺。
池母看他上周剛拔完牙就去考試,心疼起來,說兒子,最壞打算不過是Gap一年,考不過就算了。
把池騁說得,心裡那退堂鼓打得更響。
然而光是Gap一年的問題還就算了,他沒說的是施泠的事情。
他考不過,哪還有臉面再去找施泠,不說施泠這麼倔,對他冷嘲熱諷。池騁光想這分別兩年,都覺得這戀愛還談個什麼勁。
剛還在想施泠,池騁刷朋友的手頓了頓,居然看見施泠發了條朋友圈,是她和室友的畢業照。
她穿學士服和白襯衫各有幾張,施泠穿白襯衫更顯得禁慾勾人。穿學士服那張,跟她室友幾人坐在草地上,難得笑得開懷,一副明眸皓齒模樣,完全看不出那天對池騁的冷情冷心。
池騁看見這幾張照片,知道是被她從黑名單里放出來了,拿著手機琢磨了一會兒更不是味道,像是有那麼點兒翻篇的意思。
相比希望池騁主動找回她,施泠這麼做,在池騁看來,更傾向於她認為他考不過,已經知難而退了。
就像她最後能心平氣和地同前任打電話,或許現在池騁就是她完全放下的前任。
這麼一想,池騁更看不進去雅思。
心神不定地學到晚上,把書一摔,開始玩遊戲。
池父進了房間,本來都是對他要求不高,看他這樣還是忍不住說一句。
「阿仔,這兩個星期還是最後努力,總要嘗試過才知道。」
池騁煩得捋了捋劉海,「我怕努力都考不過。」
池父規勸,「那也不能現在就放棄。」
池騁今天火氣格外大,「我哪裡放棄了,那隻眼看我沒努力?」
連在客廳看電視的池母聽見了,都邊敷著面膜進來,「好了好了,老豆也辛苦,兒子也辛苦,別爭了,今天讓他玩一下。」
池騁這回徹底玩不下去了。
他把手機按黑了,到底是覺得自己說話沖了,硬邦邦地道了歉,「對不起。」
說完他就起身,「我出去走一陣。」
池父池母知道他去幹嘛,對池騁抽菸這個問題,高中時候罵他,到了大學管不著了,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池騁自然是在小區里抽了兩支煙。
他自己還沒到真放棄的時候,就是有這麼點兒念頭和架勢,別人看得比他都明白。
或許施泠比他更早看出來他的心思。
池騁自明白自己的頹勢,就有點自己都扶不起來自己的爛泥感。
兩個星期怎麼想怎麼絕望。
沒想到梁曉彤說的過兩天,真的就是過兩天。
池騁這天下午學得昏昏沉沉,撐著腦袋歪著身子趴桌子上做題,旁邊手機來電響了,他根本沒看屏幕就接起來了。
哪怕是賣房推銷股票的他都打算接起來換換腦子。
池騁聲音慵懶地有些沙啞。
梁曉彤:「在家?」
池騁聽得出來是誰,懶得強打精神,還是懶洋洋地嗯了一聲,「放假了?」
兩人談戀愛時候,兩人互叫「BB」,大概也是覺得現在直呼姓名有些尷尬,省了這個,直接說事,反而顯得兩人是多熟稔的關係。
事實上重逢到現在講的話不超過五分鐘,不過是兩人都足夠世故,在成年男女別後重逢的局上絲毫不露怯意。
梁曉彤好似也伸了個懶腰,「昨天就回來了,睡到現在才起,出來坐坐?」
池騁手裡的筆轉著轉著就摔桌子上了,他沒撿起來繼續轉。
池騁看了眼時間,四點多,「給你四十分鐘夠了吧,我來接你。」
他最近在家,平時都有車開。
梁曉彤聽了就笑,「還記得四十分鐘呢?」
梁曉彤學化妝早,又臭美,每次池騁到她家樓下了還要等許久,後來池騁總結出來,給她四十分鐘正好。
池騁也笑,「我對誰都是四十分鐘。」
「你開車?」
「恩。」
「別開了,我想回學校附近走一走,好久沒回去了,不知道那家糖水鋪還開不開。」
「恩,冇執笠(沒倒閉)。那我打的過來。」
「OK。」
池騁出門不用這麼久,還是習慣性地把髮型折騰了一番,想著回學校,刻意找了副平光的復古八邊形眼鏡戴著。
梁曉彤沒發地址,就跟他說她還住以前那兒。
池騁早忘了具體門牌號,只記得小區,就在小區門口靠著欄杆等她。
梁曉彤下來,她居然也戴了副差不多款式的眼鏡,應該是跟池騁想一塊兒去了。
其實以前兩人就一樣愛打扮,梁曉彤有時候轉精品店淘到什麼手環掛飾之類的,就買了同款兩人當情侶裝飾。
廣州現在正值盛夏,她這麼多年還和以前一樣,穿了個齊臀的破洞牛仔短褲,露臍的一字肩上衣。
看來那天見她打扮斯文大方,純粹是她上班迫不得已。
梁曉彤就是這樣風風火火一個人,什麼時候都改不了,池騁暗自有些好笑,勾了勾唇。
梁曉彤看見他的笑意,「怎麼,我比以前老了?」
池騁故意細細打量一番,摩挲了幾下下巴,「有十八嗎?」
梁曉彤嗔怪地看他一眼,「沒有。」
她想起來什麼,看多了兩眼他的臉,笑了起來,「怎麼,這回不戴口罩了?我還以為你上次是提前知道遇到我,怕我看見你的臉後悔呢。」
池騁嘖了一聲,「就怕你不後悔。」
當初梁曉彤多乾脆利落,兩人都知道現在調侃多半是放空炮,怎麼調侃怎麼來。
梁曉彤家離他們以前高中不遠,走了十來分鐘就到了,經過一段圍牆時候,她指了指,「還記得嗎?」
她一邊把腿一伸,撐在牆上,大腿內側露出來一道淺淺的疤痕。
那是以前兩人翻牆出來,有次還在賭氣,梁曉彤偏不讓池騁接她,自己跳下來,結果被牆頭的藤蔓刮傷了。
池騁悶笑,「誰讓你不肯要我接。」
「還不是你,從來不哄我。」
「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我哄過誰?」
跟池騁談戀愛,他不是不哄人,哄人時候讓你挑不出來茬,溫柔繾綣。
但是他高傲得很,總不輕易哄,不願意先低了頭,偏等你吃了癟顯得他沒低頭,那哄你就成了你的無理取鬧。
梁曉彤這樣小辣椒的性格,兩人吵架是家常便飯,一不高興說分手都是經常的事情。好在她忘性大,和好以後又愛得死去活來了。
尤其是有一次吵架,梁曉彤每天中午換一個男生一起吃飯,偏偏到池騁平時去的那個飯堂,在他面前晃悠一遍。
池騁氣得要死,兩個人都幼稚得不行,他鬥氣一樣也帶了女生吃飯,故作曖昧。
逼得梁曉彤哭唧唧來找他,打他一巴掌以後就在他懷裡哭。
她感慨一聲,「那時候我不懂事,不過你現在還這樣麼?」
池騁看出來她脾氣收斂許多,遠不像以前飛揚跋扈。
誰都會成長,他何嘗不是,遠比以前會哄人。
倘若和施泠是普通吵架就算了,早不至於成今天這樣,偏生是雅思考不過和分別兩年這樣的大事,他有心也無力。
剛分手時候還有心思爭一口氣,到現在更多是無奈和迷茫,若真考不過,大約施泠只會鄙夷地想一番,或許按她性子,就徹底輕描淡寫地揭過了。
到了以前那家甜品店,老樣子梁曉彤徑直進去了,池騁在門口跟老闆點。
「老細,兩個楊枝甘露。」
「猴。」
梁曉彤這才問他,「你是要出國了嗎?考雅思。」
說起來這個,池騁自嘲一笑,「還不定呢,我要是考不過就明年吧。」
梁曉彤學習不好,覺得這沒所謂,「哦,那也挺好,多玩一年唄。」
池騁聳肩,「你呢,怎麼跑去香港了?」
梁曉彤低頭玩手機,「你知道我,花錢如流水,我那個專科不是三年就畢業了嘛,本來想學個美甲,後來當學徒實在太累了又養不活我自己,就去香港了,工資高。」
池騁這才想起來,她讀的專科,其實已經畢業一年了,怪不得早就工作了。
「挺好。」
梁曉彤撥了撥頭髮,「好什麼呀。」
在學校附近就是容易回憶往事,雖然以前不是同班,在隔壁班,可共同的記憶還是不少。
倒是無關以前的情愛了,單純是屬於青春的悼念。
夜晚和傍晚是截然不同的。
配上清吧里悠揚的背景聲和幽暗的燭光,暗香浮動的氣氛更惹人遐想和勾人情思。
梁曉彤嫻熟地點燃一支煙。
該說的美好回憶說完了,她終於開了口,「你現在有女朋友嗎?」
池騁就笑不出來了,舔了舔嘴唇。
聲音發澀,「算是沒有吧。」
他說完覺得嘴裡發苦,拿了梁曉彤的打火機,自己也點了一支煙。
梁曉彤注意到這個字眼,「算是?」
池騁聲音悶悶地,「剛分手。」
梁曉彤看出來他情緒低落,「怎麼,被綠了?」
她勾了個嘲諷的笑意,「你怎麼不反省反省你怎麼總被綠?」
高考結束不久兩人就分手了,按理說考完才是如膠似漆時候,然而天天見面導致爭吵不斷。
那天池騁跟哥們兒打遊戲,帶梁曉彤出來完全是裝面子,讓她坐他腿上,他打遊戲。
可梁曉彤就無聊了,呆了一上午說了好多次他都不肯走,就氣鼓鼓自己走了。
池騁嫌她折她面子,沒去追。
等晚點找她時候,梁曉彤在電玩廳玩呢,跟人比跳舞機,有個男的大概是跳街舞的跟她打賭,她輸了要親人家一口。
池騁去時候她剛比完三局,池騁目光沉沉,跟她說敢履行賭約就直接分手。
梁曉彤本來就是賭氣,看他不哄,反而威脅她,勾了那男的脖子,天不怕地不怕真親下去。
池騁二話不說,扭頭就走,自此再沒找過她。
梁曉彤心性未定,堵了幾天氣就真跟跳街舞的那個男的在一起了,兩人徹底斷了。
當初也不算真綠了池騁,這麼一說不過是說來氣他。
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老同學老情人,見慣了以前的爛糟事。
知道梁曉彤成績不好,根本不會瞧不起他考不過雅思。
池騁簡單把他分手的糟心事說了說。
梁曉彤聽著好笑,「沒想到你現在喜歡這個類型了,我以為你對學霸都敬而遠之,反正我是一向受不了別人打著對我好的旗號管教我。」
池騁撣了撣菸灰,「也不是,她這點挺煩的。不過有時候挺招人疼,我說不上來。要是考不過,分開兩年還談個屁。」
梁曉彤:「當然了,兩年,呵,兩個月都是騙鬼的。」
她想了想,「你這些年也不止她一個吧,就這麼上心?再找唄。」
池騁皺眉,「恩,別說我了,你呢?」
「我?」
梁曉彤眼神不知道飄哪兒去了,就著煙霧瀰漫,顯得有些迷離。
「我的故事就操蛋了。」
「不想說就不說。」
「別,好不容易能有人說,跟別人說我怕別人嘲笑,可你知道我是什麼貨色。」
池騁給了她個繼續說的眼神。
「我吧,你知道我就是傻逼一個,就喜歡又酷又帥的。前兩年跟了個唱搖滾的,我真挺喜歡他的,死心塌地,後來有人看中他簽了樂隊,就要往外地跑。所以別談異地戀,真他媽的別談,他不到三個月就跟樂隊裡別的女的搞一起了。」
池騁知道她,就看不得別人憐憫。
「行,我當教訓了,我這還異國呢。」
「我還沒說完,」梁曉彤自嘲地笑了笑,「我後來認識了個老闆,挺有錢,不帥不酷,但是我畢業以後沒錢啊,他介紹我去香港的酒店上班,也挺寵我,我就跟他了。前段時間知道他有老婆孩子,呵,我還不屑當三呢。」
「你說我這些年都談了些什麼,想來想去,好像最有人樣的還是你。我不是誇你,我就是覺得自己可笑。」
池騁沉默半晌。
說實話,這麼多年下來,發現談的最久的戀愛,居然還是跟梁曉彤的這段初戀,接近一年。
後來人有套路了,誠心就少了。
不像最初那點兒不似城府的城府,全憑心高氣傲和在梁曉彤身上得來的經驗。
一路送她回去,梁曉彤性格就是脾氣來得快去的也快。
出了門就沒什麼事兒,又跟他說起別的。
比如問他林珊怎麼樣。
梁曉彤長得好看,以前班裡人緣不好,兩人出來約會總需要人打掩護,池騁就不得不把林珊叫出來。
林珊長得也漂亮,和梁曉彤互看不順眼,拌嘴次數居高不下,偏偏還要問池騁兩人究竟誰重要。
到了梁曉彤樓下,她把包包在手裡繞了兩匝轉了轉。
「上去坐坐?」
池騁搖頭,「不打擾叔叔阿姨了。」
「我爸媽不在,我姐,嫁深圳去了,最近月子我爸媽都跟過去了。」
池騁笑了笑,「不早了,你上去吧。」
梁曉彤已經扯了他手腕,「你知道我什麼意思,我從來不兜圈子。」
這在池騁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
梁曉彤高傲程度不比他低,不然也不會那時候就這樣分了手。
池騁目光沉了沉,「算了吧,以後還能當朋友。」
梁曉彤的腿已經蹭著他了,「別多想,我就是,」她頓了頓,「很久沒有性生活了。你不是也一樣?」
她暗指池騁先前說的分手。
「你就剩兩周幹嘛為難自己,考不過算了。」
「再說,我們以前,不是挺合拍?」
她湊得近,光溜溜的腿隔著褲子貼著他,還能聞見她發頂的幽香。
池騁眸子暗了暗。
她眼睛裡波光粼粼,含著水一般。
就讓人想起來,以前在男廁兩人一起抽完煙,按下抽水的流水聲,和教室里他淌下來滴在她額頭上的汗珠。
池騁的喉結滾了滾,不止是回憶誘惑他,更有解脫意味的是,他邁出這步,就徹底不用想雅思出國找施泠這些頭疼的事情,不用強迫自己為了毫無勝算的兩周拼了命。
現在這樣,不過是提前一步放棄而已,還能為自己找了個光鮮漂亮的台階下來,他還是那個池騁。
反正施泠也毫不留情地說了分手,兩人三觀根本就不和,雖然他沒有和梁曉彤複合的意思,但是一想到仙人跳那樣的事情,梁曉彤該是崇拜又興奮地看他,躍躍欲試地要參與。
而不是施泠一頭冷水潑下來好像他幹了什麼十惡不赦的醜事。
梁曉彤一雙眼睛長得像貓一樣媚,話說到了,就勾人魂魄地看他。
或許就是因為池騁沒有複合的意思,她才請他上去,若非要找個床伴,有時候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說的正是。
她當然不知道池騁心裡已經走了這麼多遭。
池騁慢慢一點點掰開她的手,「上去吧。」
他鬆開她手的那一刻,好像鬆了口氣般,笑了笑。
池騁這一刻,是這麼多天來,頭一次覺得身負重任,又頭一次覺得如釋重負。
梁曉彤知道他做了決定,勾唇笑,「池騁,我說的沒錯,你真是我這些年談的最他媽有人樣的男人。第一次給你,現在覺得真值。」
池騁也笑,「我沒這麼好,要不我現在跟你上去?」
梁曉彤知道他說的玩笑話,伸開雙手,示意他。
池騁這回沒猶豫,把她抱懷裡了,就虛抱著沒碰著她胸口。
池騁低聲說,「好好過。」
梁曉彤恩了一聲,「那你早點找回她吧,當年我享受不到的待遇說起來真不服氣。」
池騁悶笑,「你不願意的。」
她說的,是池騁終於願意在戀愛里伏低做小,磨去他原本稜角。
池騁沒否認,他拒絕她那一刻就想明白了,其實這件事,本身就不在於雅思不雅思。
就算最後沒考過,他一樣放不下施泠。
因為施泠真他媽的讓人,牽腸掛肚,欲罷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