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支開了駱修和宗詩憶的會議室內,顧念忍著崩潰和兩位導演據理力爭。
「林導,我是編劇又不是演員,哪有編劇自己上陣試戲的?」
「讓你當演員啊。」
「替身演員也是演員!」
「你這也算不上替身演員,就一摔跌坐懷到身的簡短鏡頭,你就只露背影,後期台詞都是要叫宗詩憶自己補錄的,哪能算替身演員嘛。」
「…您這是詭辯。」
「我說的有那裡不嗎?更何況我們也逼你,剛剛當著駱修和宗詩憶的面,不是你自己親口說的——只要不刪減戲份,你就什麼都答應?」
「……」
掉進坑裡的顧念磨了磨牙,木著眼神抬頭:「所以您剛剛說要進來打預防針,其實根本不是,是進來聯耿導給我挖坑的吧?」
林副導笑得很和善:「怎麼會呢。」
顧念:「……」
都是老狐狸。
林副導難得見這隻憊懶的小狐狸栽在自己里,她越蔫他越眉開眼笑的:「怎麼樣,你答應還是不答應?」
「我有選擇餘地嗎?」
「嗯?怎麼會有呢?」林副導故作辜不解。
「我如果說不,你們肯會非常遺憾地告訴我,那就只有給駱修刪減戲份這一條路可選了——吧?」
「哈哈哈哈。」
林副導開懷大笑,一邊笑一邊拿指晃點顧念:「你啊,本來就是最難騙到的,要不是為了駱修關則亂,我還真不敢說能把你釣上鉤呢。」
「……」
顧念蔫耷下眼角,里嘆氣。
果然,她還是太年輕、太輕敵了。但眼下想要寶貝鵝子的戲份不被刪減,好像確實也只有這一種方法了啊……
會議室外。
駱修是和宗詩憶前後出來,小助理一直等在門外,聽見動靜就迎上去:「駱哥——宗、宗小姐?」
宗詩憶朝小助理點頭作為還禮,她猶豫了下,還是在身後門關合後禮貌而拘謹地喊了一聲:「駱先生,家母讓我代她向您問好。」
「?」
駱修回身,眼裡緒涼淡。
宗詩憶解釋:「家母就是我的經紀人,駱先生的事也是她交代給我一要做好的。你放,我有跟任何人透露過。」
駱修點頭:「謝謝。」
宗詩憶一驚,顯然想到能得到這麼一回答。她下意識抬頭,在那雙深褐色眸子的焦點從她身上移開前望了進去。
儘管是道謝,好似溫和,但那人眼底除了冰涼外卻是一點溫度都有的。連映著她那張被圈內人都交口稱讚的漂亮臉蛋時,裡面也波瀾不。
難怪傳言裡都說駱家大少不沾煙火一出家,就是不知道他怎麼竟然會進來劇組……
宗詩憶突然想什麼,歉意地低聲道:「您進來前,我也想到兩位導演會突然提出讓那位編劇替身上戲的事,所以來得及通知您。駱先生如果不想出面,那我可以再嚮導演組提出異議、阻止這件事。」
「不用了。」
「哎?可是這樣那位編劇不是就要和您拍那段親密戲……」
宗詩憶錯愕抬眼。
窗外夕陽已經落了山,廊內夜燈初。那人側身站在模糊的光影里,唇角勾著一點似有若的薄涼笑意。
他回頭,也宗詩憶,聲音溫和如舊:「關係。」
原地呆了幾秒,宗詩憶醒神,恍然又震驚。
她往身後了一眼,會議室的房門緊閉,從裡面隱隱還能聽到一點細微的交談聲傳出來。
想方才那站在她面前壓著惱怒為駱修不平的小編劇,宗詩憶頓時複雜。
宗詩憶抬頭,輕聲玩笑道:「原來不是這段戲不行,是我不可以啊。竟然有人能得到駱先生的青睞,真叫人羨慕呢。」
駱修瞥去:「是麼?」
「……」
被那眼神里的涼意一懾,宗詩憶的笑僵了下。
駱修垂眸,聲音溫和害:「宗小姐很聰明,聰明的人都容易多想。」
宗詩憶里一凜,絕不敢再信這人外表的溫和了,她正色:「聰明的人想再多,都不會跟不該說的象說一字的。」
駱修淡淡點頭,「好。」
廊燈的光依舊溫暖,但蔭蔽的黑暗陰影里藏著叫人骨子裡發涼的冷意。
宗詩憶不敢再待下去,找了理由就先離開了。
宗詩憶一走,憋了半的小助理終於忍不住了:「駱哥,你和宗詩憶打什麼啞謎呢。」
駱修緒地瞥他一眼。
小助理乾笑:「我就是好奇嘛。不過這宗詩憶態度真恭敬,差點為您得罪了劇組一大票人,還這麼噓寒問暖、鞍前馬後的,難怪在圈裡人緣好。」
「你以為這是慈善場?」
「啊?」小助理茫然回頭,隨即恍然,「您的意思是,她或者說她背後的人是拿了利益才辦事的?」
「得到的,不到的,已經拿到的,以後會拿到的……所有人不都是在這些利益的驅使下熙熙攘攘地忙碌麼。」
駱修輕笑,好像溫和得全嘲弄。
「即便是慈善場,背後運作的也是最龐大複雜的利益網絡,更可能藏污納垢。人性如此,在哪也一樣。」
小助理聽得點頭,又忍不住笑:「要是都像您這樣開了,那林安寺和道慈觀這樣的寺廟道觀可要被塞得滿滿當當了。」
駱修輕嗤。
小助理突然想什麼:「不過也有例外嘛。」
「?」
小助理示意了下還關著的會議室門,「今顧編劇為您出頭的態度,她不就算例外嗎?」
「……」
「怎麼她也不像是知道您身份的樣子,那就更什麼利益驅使了吧,除非是饞你身,咳。」
在作大死前,小助理險之又險地收入話。停頓完,他小翼翼去他們老闆是不是已經聽見準備弄死他了。
但這一他卻意外了,駱修並他,甚至注意力好像都早就不在這邊了——
那人正望著那扇緊閉的會議室門。
又好像已經穿過了門,在裡面的什麼人。
安靜半晌。
駱修轉回視線,眸里深深:「她確實不一樣。」
確老闆是聽見自己的作死發言,小助理暗自慶幸,連忙轉開話題:「不過避開親密戲份這事兒,宗詩憶剛剛說還有顧編劇的事,難道她阻撓成功了?」
「有。」
「哦哦,那就好。」
「宗詩憶的戲份會由她替身上。」
「替身也行,總比您——」
小助理聲音戛然而止。
數秒後,他才僵著脖子扭過頭,呆滯駱修:「是我理解的那,顧編劇替身上的意思嗎?」
「嗯。」
「您、您拒絕?」
「嗯。」
小助理:「……」
得,他算是徹底明白了。
他們家老闆的重度潔癖既痊癒,也加重,而是向、點、人地不發作了。
「好了,回去準備吧。」
「哎。」
小助理快步跟上去,忍不住嘴賤地問:「那等劇組的事結束,駱哥您還打算出家嗎?」
駱修身影一頓,側回身,似笑非笑地問:「為什麼不。」
小助理:「……」
呵,男人。
·
按顧念要求,這場替身拍攝的分鏡被挪到這一晚拍攝日程的最後一段里。
關演員和劇組工作人員都遣散了,顧念成妝出來後,拍攝片場十分安靜,只有機器運轉的極低嗡鳴聲,以及兩位導演交流鏡頭角度的談論聲音。
被趕鴨子上架的顧念蔫耷著腦袋,晃到拍攝區旁邊。
耿導打量她一圈,點點頭:「準備好了?」
「人怎麼還這麼多…」顧念咕噥著,環視場周。
耿宏毓:「要不我給你清場?」
「好啊!」顧念一抖擻,鹿眼亮晶晶地轉回來。
「好球,」耿宏毓氣得笑罵,「我這是拍什麼限制級影片嗎,關人都撤了不夠,還要清場?!」
「……」
小姑娘一秒就蔫得耷拉下去。
顧念磨磨唧唧地挪進場中。
還是那熟悉的酒吧布景,熟悉的沙發,以及沙發上熟悉的人。就連那人白襯衫解開的扣子、鬆散的領帶,若隱若現的鎖骨胸膛線條,都完全仿照她之前給他做出的調整。
顧念了3秒,飛快低頭。
嗚嗚嗚嗚嗚自作孽不可活。
……顧念你清醒一點!你可是堅的母愛絕不變質義者啊!!
顧念在底用光輝偉大的母愛給自己洗腦了數遍,然後慢吞吞挪到駱修腿前。
姿勢是按導演要求擺的,一條臂懶洋洋又隨意地搭在沙發靠背上,另一晃著洋酒杯,杯里一隻半透明的冰球,球里還凍著朵艷紅的花。
他平素柔順的短髮被造型師抹了一點啫喱,揉出幾分凌亂,摘了眼鏡,那雙深褐色的眸子曝露出來,眼線飽滿,生微微勾挑的眼角被刻意曖昧的燈光描摹上落拓不羈的斯文敗類感。
這段分鏡確實非常簡單。
丁喬來酒吧找朋友,穿過舞池慌亂跑出來後,被人一撞,在昏暗裡不慎跌坐進雲曇的懷裡。
然後就被雲曇認出,攥住了腕,還有了那句顧念監督駱修在酒店房間裡了數遍的台詞:[你想摸哪]。
顧念深呼吸。
錯,反正在酒店房間裡已經過數遍了,這次只是加上一點動作而已……不虛。
前後最多十幾秒的鏡頭……不虛不虛。
駱修撩眼,似乎已經入了戲,聲音低啞而慢條斯理:「顧小姐緊張麼?」
「怎麼會,」顧念棒讀,「完全不,不緊髒。」
駱修:「?」
顧念:「……」
她這一緊張就嘴瓢的毛病!
導演那邊喇叭響了:「顧念,駱修,準備好了嗎?」
——最後的倒計時來臨,顧念大腦內所有理智思考能力徹底宣告罷工。
駱修恰在此時回眸,朝顧念一笑:「顧小姐不必著急,你可以再適應一下。」
「怎麼適應。」
「顧小姐想怎麼適應。」
「……」
顧念木著臉低頭。
她的視線落在那人被黑色長褲裹著的修長、筆直且勾人的大腿上。
顧念抬頭,大腦空白,誠實得全憑本能:
「那我…坐下適應?」
沉默數秒。
駱修輕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