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婚事(二)

  駱修和顧念的話聲落下, 主持人傻住了,直播間裡也瞬間就達到鼎沸。

  幾秒里彈幕就變得密密麻麻,一層鋪著一層地刷過去, 幾乎完全蓋住了鏡頭裡的人像。

  【我靠!!!】

  【??????】

  【是我瞎了聾了還是幻聽了?他們兩個剛剛說了什麼??】

  【除了一句牛逼, 我無話可說】

  【瘋了瘋了瘋了】

  【我還以為肯定是否認的回應,至少也是打太極瞞過去?】

  【你們兩個怎麼回事?官宣戀情都不按圈裡的先否認再低調、數年後孩子滿地跑的緋聞澄清基本法來的嗎!?】

  【緋聞澄清基本法那個哈哈哈】

  【炸了炸了,熱搜預定】

  【盲枝是吃編劇飯的也就算了,駱修想不開吧, 這種人氣暴漲事業起飛的時候直接公開戀情??】

  【嗚嗚嗚嗚說明是真愛!】

  【塌了那麼多座房子以後,我磕的cp竟然成真了!!】

  【鵝子女鵝白頭偕老!不准散!媽媽說的!】

  【……】

  這條回答一出, 後面再試探擦邊的問題也顯得無關痛癢。

  沒人再在意接下來的《金編》官方問答, 所有關注兩人緋聞的網友都開始奔走相告。

  就如彈幕里所預料的,沒幾分鐘, 「盲枝&a;駱修官宣」的熱搜就迅速登頂各大平台的實時搜索榜首。

  全網沸騰。

  在各種支持與反對的議論在網路世界裡鋪天蓋地時,兩位當事人卻已經嚴嚴實實地包著口罩帽子,還專門換了車,低調地開上回家的路。

  不出所料, 被曝光的別墅區外面已經明顯能看到幾處蹲點的狗仔。

  「幸虧換車了。」

  顧念從趴著的反窺探車窗前直回身, 一邊咕噥著一邊拿出手機, 撥了幾個號碼。

  駱修瞥見, 輕轉著方向盤問:「打電話?」

  「嗯。」

  「這個時候,給誰打?」

  「沒誰, 」顧念抬頭,表情無辜,「就是作為優秀公民, 我覺得我有義務舉報一下別墅區外面的嚴重違規停車情況。」

  「……」

  駱修不禁勾起嘴角。

  等履行過「公民義務」, 兩人的車也已經開到別墅樓外。下車之前, 顧念小心翼翼地趴在車窗玻璃往外看。

  駱修莞爾,「這麼擔心?」

  「嗯,」顧念沒回頭,還順著後視鏡觀察後方情況,「我都快被這些狗仔訓練成偵察兵了……」

  話沒說完,顧念聽到身後安全帶鎖扣解開的「咔噠」一聲輕響。

  顧念怔了下,立刻回頭:「你先別下——」

  車門關上了。

  顧念只能木然地坐在副駕駛里,看著駱修繞過車身,到副駕外拉開車門,笑意溫柔地彎下腰伸手給她。

  顧念搭上去,怨念地鑽出來:「我還沒偵查完。」

  駱修把顧念牽到身旁,聞言一笑:「我們不是已經官宣了?」他握著她的右手抬起,兩人相扣的指節間,訂婚戒指在陽光下閃著淡淡的光芒。

  顧念盯著它猶豫了下:「但是——」

  「不需要但是,」駱修溫柔打斷,牽著她往別墅前走,「我們現在是合法同居的關係。」

  顧念認真想了幾秒,她點了點頭:「你說得對。」笑意一點點攀上她的眼角眉梢,顧念反握住駱修的手,步子輕快得張揚地往前去,「過我們兩個人的生活,以後也不管他們了。」

  「……」

  進門前是豪言壯語,但晚餐之後,在客廳沙發里窩了沒一會兒,顧念就蔫回去了。

  「我想出門。」

  小姑娘抱著抱枕,木著臉兒青蛙坐姿勢坐在沙發上。

  駱修剛洗淨手,眸子含笑地在她身旁落座:「想去哪兒。」

  「哪兒都想去,就是不想憋在家裡,」顧念順勢扒住駱修,語氣更加怨念又蔫喪地靠到他肩上,「但是我剛剛看了,到處都是人。」

  駱修:「可以戴口罩?」

  「……」

  顧念仰起頭,盯著他看了幾秒,語氣平板又嚴肅:「不行,你長得太好看了,只戴口罩也會被認出來。」

  駱修啞然失笑:「你怎麼這麼不知道克制?」

  已經準備低回頭了的顧念茫然仰臉:「我不知道克制什麼?」

  駱修玩笑著給她摸了摸頭,「誇我的時候,是不是什麼招搖的詞你都不介意往我身上安?」

  「那當然,」顧念被摸了腦袋依舊錶情嚴肅,「你就是最好看的,誰問我都會這樣告訴他。」

  駱修眼底笑意更深:「別人提起自己的伴侶,一般會謙虛一些。」

  「——」

  伴侶這個詞惹得顧念呆了下,回過神她臉頰泛起一點赧然的熱,但紅著臉也沒耽誤她梗直了脖兒:「那我就是比他們更誠實一點。」

  駱修側開臉,輕聲笑起來。

  「哎,」顧念彎起嘴角湊上去,故意壓著聲「調戲」駱修,「你是不是不好意思了啊,惡龍先生?」

  「沒有。」

  「明明就有!」

  「真的沒有。」

  「不信!那你轉過來讓我看看,我就看一眼——啊!」

  「…小心。」

  嬉鬧里重心傾倒,顧念一陣手忙腳亂之後,已然把面前的人壓得倒在了沙發上。

  顧念艱難撐著她的細胳膊,方才被「伴侶」那詞逗得發紅的臉頰還沒消去熱意,這下子又覆上一層。

  她張了張口,小聲:「我要是說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嗎?」

  「……」

  這突發情況駱修顯然也始料未及。方才匆忙裡,他只來得及截住顧念沒讓她跌下沙發,然後就被直接撲倒了。

  心跳平緩之後,他撩起眼,歪了一點的金絲眼鏡架在他高挺的鼻樑上,黑色碎發微微凌亂地貼著他冷白的額角,那雙褐色的眸子被某種情緒攪得濃重近黑沉。

  顧念被望得心虛腿軟,撐起胳膊表露出想跑的意思。

  駱修眼帘一掃,垂下去攔了眼底情緒,聲音溫和:「幫我扶一下眼鏡,可以嗎?」

  「?」

  顧念遲疑住。

  聽起來也沒什麼危險的樣子……也是被她撲倒才弄歪的,那就糾正一下錯誤?

  顧念這樣想著,小心翼翼地抬起右手伸過去,指尖離著那人眼角越來越近。

  顧念小心翼翼一眼不眨地盯著——她被惡龍「坑」慣了,必須得提防惡龍有沒有什麼新的坑挖給她。

  但出乎意料,隨著她手指貼近,惡龍不但沒有要作惡的意思,反而非常聽之任之地把眼睛闔上了。

  顧念的手指搭上他的眼鏡。

  金絲眼鏡的細框和駱修的本人一樣,看起來鎏金似的淡淡的光,好像溫柔又無害似的,但觸及到指尖,就只有冰涼。

  顧念心裡一抖,忍不住輕聲開口:「你別亂動,我要幫你正眼鏡了。」

  「…好。」

  惡龍的聲線都安安靜靜的,帶一點細微的啞,好像倦意已至,要睡過去了似的。

  「睡」過去的惡龍,應該更接近睡美人吧。

  而且是那種清冷出塵的,不可侵犯的,帶著假作的溫和、遙遠又冷冰冰得神像一樣的……

  顧念想壓,但壓不住。

  心底里的壞念頭像是一朝見了雨露陽光,克制不下地瘋漲。

  在那種壞念頭的驅使下,她指尖微微彎下,小指好像「不小心」蹭過那人的額角。

  薄薄的鏡片下,細密的眼睫驀地一顫。

  「睡美人」惡龍要醒過來了。

  那一秒里鬼使神差,等顧念反應過來,她已經摘了駱修的眼鏡,並且迅速跳下沙發,跑到了幾米外。

  顧念回過頭,背著手把眼鏡藏在身後,直勾勾地盯著那人。

  「……念念?」

  安靜須臾,男人慢慢從沙發上撐起身,黑髮垂下來,半遮了他眉眼,那雙沒了眼鏡遮掩的褐色眸子,在焦點微散之後透著無害得甚至有點可憐的茫然。

  還、還讓人想欺負。

  顧念臉紅起來,努力自欺欺人地挺直了腰背,才覺得那點不可告人的小心思沒那麼容易被看穿了。

  她故意板起語氣:「你的眼鏡在我這兒,你現在又夠不到我,怎麼辦?」

  駱修十分配合,一動未動地坐在沙發上,聞言他也只安靜地垂下眼,似溫和而無害:「我聽你的,念念。」

  顧念心虛得鼻尖微癢,她紅著臉轉了轉:「不是我欺負你,只是對你以前總給我挖坑的懲罰。」

  「嗯,」駱修聲音里浸著微微低啞的笑,輕聲應,「是我不對。」

  「……」

  顧念既有扳回一城的快樂,又有點顧忌的不安:

  自從惡龍露出真面目以後,她可沒記得他什麼時候這麼乖巧好欺負過。

  猶豫幾秒,顧念抬回手,看了看被自己拿在手裡的金絲眼鏡。

  看完以後顧念放心地垂回手——

  反正摘掉眼鏡的駱修在一定距離下什麼都看不清楚,跟惡龍被拔了爪牙沒區別,想作惡也不行了。

  自己給自己餵了定心丸,顧念轉著壞念頭,笑著仰臉:「我想好了,那我們就玩捉迷藏吧。」

  駱修一頓,「在別墅里?」

  「嗯。」

  「我來找你嗎?」

  「那當然不是,」顧念忍住小得意,「我這麼大一個活人,就算你沒戴眼鏡,找起來也太容易了。」

  「那找什麼?」

  「就——這個吧。」

  顧念晃了晃自己手裡的戰利品:金絲眼鏡。

  默然幾秒,沙發上的駱修似乎無奈地低了眼,「好。」

  「……」

  顧念正猶豫著自己是不是有點太欺負人了的時候,就聽沙發上的那人開口:「不過我有條件。」

  「什麼條件?」

  「在某個地方藏好以後,它就不能再變地方了。」

  顧念想了想,點頭:「可以,我藏限時三分鐘,你找限時一小時。」

  駱修點頭。

  好不容易有欺負惡龍的機會了,顧念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那現在開始?」

  「等等。」

  都準備上樓了的顧念停住,茫然回頭:「還有什麼問題嗎?」

  沙發上的男人慢條斯理地理過之前被她弄得褶皺的襯衫,眼角垂彎,聲音溫柔:「既然是遊戲,那贏了的人應該有獎勵?」

  顧念:「嗯?」

  「一個小時內,找到了算我贏,沒找到算你贏。」

  顧念點了點頭:「這沒問題,你要什麼獎勵?」

  「如果你贏了,」駱修溫和一笑,「我任你處置。」

  顧念完全沒有高興的意思,第一反應是心虛退後:「……那如果是你贏了呢。」

  駱修莞爾:「對自己這麼沒信心嗎?」

  「怎麼會!」

  激將法永遠屢試不爽。

  顧念說完以後心虛補充:「我就問問。」

  駱修點頭,「反之亦然。」

  顧念哽住。

  沒等她考慮好,沙發上的男人垂著眼,聲線輕和:「怕了?」

  「我…我才不怕呢。又不是我看不清。」顧念低頭看了一眼腕錶時間,快速跑向樓梯,「計時開始,五分鐘後你就可以來找了!」

  「好,」駱修低聲囑咐,「慢點跑。」

  「——」

  半小時後。

  顧念歪著頭坐在別墅閣樓的豆豆袋上。

  閣樓天花板被她遙控打開了,只剩下遮風避寒的玻璃天窗。今天晚上沒有雲,月光也不算太亮,星子細碎地綴在夜空里,是個看星星的好時機。

  可惜……

  顧念回頭看了看身後,空蕩蕩的樓梯,被拔了爪牙的惡龍應該還在樓下找他的眼鏡呢。

  按剛才她偷偷下去觀察的進度,現在或許快要找到三樓了?

  顧念低了低頭,揣在身側的手抬起來,被她刻意收在眼鏡盒裡的金絲眼鏡,正安安分分躺在她身旁。

  ——遊戲規則說藏好以後就不能變位置,卻沒說不能動。

  藏的位置就在她手裡,跟著她走可不算動。

  顧念彎了彎嘴角。

  又等了一會兒,她已經忍不住撐起腿,無聊地撐著臉頰靠在膝蓋上。顧念仰頭看著夜空,慢吞吞地打了個呵欠。

  早知道應該說限時半個小時的,這麼漂亮的星星晚上卻只有她一個人看,那不是太可惜……

  「啪嗒。」

  「——!」

  身後樓梯上突然響起的腳步聲,惹得顧念驀地一驚,繃直了腰。

  幾秒後她回過頭,呆滯地看著樓梯口扶著樓梯扶手,慢慢走上來的男人:「你,找到眼鏡了?」

  「沒有。」那人垂著眼,似乎有點失落。「找不到。」

  顧念長鬆了口氣。

  趁著閣樓沒開燈的昏暗,顧念小心翼翼地把眼鏡盒往駱修的視線盲區撥了撥,「嗯,那你怎麼就上來了?還沒到時間呢。」

  「找不到,想放棄了。」

  駱修聲音低低的,走近。

  看那人在昏暗裡似乎難以確定路線而慢慢行走的樣子,顧念都有點心疼了。她正猶豫著要不要起身去扶他,回神時發現那人已經來到她面前了。

  顧念小心地背著手拿起身後的眼鏡盒,慢慢起身:「那你要先找閣樓這一層嗎,我不耽誤你,先去三樓——嗚!」

  猝不及防。

  顧念被撲倒在豆豆袋上。

  震驚之後顧念回神,茫然地看著已經從她手裡拿走眼鏡盒的駱修,那人撐在她上方,原本的無害和低落早就褪得一乾二淨了。

  近在咫尺的眸子裡只有一點克制的笑,「…找到了。」他聲音低啞。

  顧念慌神想跑:「你你你怎麼知道在我這兒?」

  顧念剛撐起身的手腕被握住了,駱修輕輕一拉,把它扣到她身旁。禁錮的力道十分溫柔,和他俯身下來輕吻她唇角的笑一樣——

  「你猜。」

  顧念此刻已經瞭然而絕望。

  明明是細微又偷偷的動作,卻還是被他第一秒里就察覺,那答案就只有一個了——

  「你根本不近視!」

  駱修略微抬身,難以自禁地啞聲笑著:「我沒有刻意隱瞞過,我以為你知道。」

  「你平常總戴著啊,而且我又不知道近視是什麼感覺,」顧念欲哭無淚,「我要是知道就不會玩這種自己給自己挖坑的遊戲了。」

  駱修笑里不掩愉悅:「嗯,我知道。」

  「……不知者不罪,懲罰是不是就算了?」

  那人聲音溫柔:「不行。願賭服輸。」

  顧念流淚。

  某一秒里,落下來的吻變得細碎。

  顧念被駱修錮在身側的手虛握了下,她有些赧然地偏了偏臉,看見他的背後她的上空,那些漂亮的星子在夜空里眨著眼睛,就好像在偷窺這一場懲罰。

  顧念被自己的想像迫害得紅透了臉,她用力閉了閉眼,聲音顫得厲害:「我——」

  「可以嗎,」那人停在她頸旁,像是用聲音輕輕扣動了她的頸動脈,於是他的呼吸融進她的心跳,仿佛要帶她進黑夜與曠野的夢裡,他聲音低啞地重複,「可以嗎,念念。」

  顧念眼前的星空變得模糊,月盤和星子綴在她視野里,光暈一樣包裹住她。

  她咬緊了唇,輕聲微顫。

  「好。」

  「……」

  那晚月色很美,美得像夜穹下山巒起伏間駿馬馳野,像羊脂玉上溫柔繾綣的時光瑩瑩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