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曝光(三)

  顧念從浴室里出來,拿吹風機快速吹乾了頭髮,就迫不及待地下樓來了。但是到客廳她才發現撲了個空。

  放在桌上的白色禮盒是空著的,盒蓋斜撐在盒體和桌面上,一張半透明的白色磨砂防塵紙孤零零地擱在中間。

  裡面的東西已經沒了。

  顧念茫然地轉了轉頭,四下看看,駱修也好像不在一樓。她正準備轉身上樓,就見到盒子旁邊躺著一隻攤開的本子,上面似乎是隨手寫下的留言,黑色簽字筆還滾在一邊,筆帽都沒蓋。

  顧念好奇走過去,彎腰拿起了本子,自言自語地咕噥:「住在一個屋子裡,敲門說句話就能明白的事情,怎麼還要留言?」

  本子上的話也沒什麼特殊的,是駱修的筆跡,只是比起平時好像多了一點潦草感。

  [我回房間淋浴,你可以先去閣樓上等我]

  只有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句話,顧念反覆翻了幾頁看了幾遍,都沒發現什麼別的玄機。

  她更覺得奇怪了。

  歪著腦袋想了半天一無所獲,顧念彎腰放回本子,準備依言先去閣樓上等駱修。

  而就在她轉身,腳上的粉色兔子都蹦出去一步時,顧念的身影卻又突然停住了。

  在原地僵了兩秒,顧念表情古怪地轉過頭,走回來重新拿起了本子,這一次她把本子湊得距離眼睛極近,只差拿放大鏡去看了似的。

  而事實如她所察覺的那樣——

  筆跡是無視了本子上原有的橫線,斜上去的;一整句話下來,缺了最後的句號;潦草之外,最後一個我字的尾勾,湊近了竟然還能看到微微的筆線顫抖的痕跡。

  顧念臉色凝重起來。

  她再次放下本子,餘光從那支甚至忘了蓋上筆帽就被扔在一旁的簽字筆上掃過。

  這些細節,哪一個都絕對不是駱修正常的情緒狀態。

  甚至應該說,即便是不正常的情緒狀態下的駱修,從顧念認識他至今,他也沒有任何一次表現得這樣反常。

  反常得幾乎都不像那個無論什麼事情都溫柔以待,也是另一種極端冷漠的不掛心不在意的駱修了。

  顧念顧不得多想,鬆開本子以後她轉身就朝樓上跑去。沿著樓梯上了二樓,顧念直奔駱修房間。

  房門半開著,顧念站在門前猶豫兩秒,輕喚了聲:「駱修?」

  她推開門走進去。

  浴室在套房裡間,顧念確定過外間無人,就直接穿過了裡間的房門,在那裡她聽見了浴室方向沙拉的細微水聲,也看到了浴室門口委頓在地的西裝外套。

  只有外套。

  顧念又不安又不解地走過去,撿起地上的衣服,她拎著肩線位置輕輕一甩,想把它掛到旁邊的衣帽架上。

  然後顧念的視線就在這件外套的中段停下了——西服外套最下面的那顆扣子只被最後一股線勾著,搖搖欲墜,仿佛在控訴自己不久前受到過怎樣的酷刑對待。

  顧念想到什麼,慌忙抬眼,看向還響著沙沙水聲的浴室房門內。

  駱修在進浴室前只脫了一件外套。

  還是在匆忙甚至是暴躁的情緒下,被直接扯開扔在地上的外套。

  顧念將衣服攥得微微起皺。她終於再忍不住,上前兩步抬手叩響了浴室的半透明玻璃門。

  「駱修?你在裡面嗎?……你還好嗎?」

  「……」

  浴室內除了沙拉的水聲外別無回應,顧念耐心地等了幾秒,聽見淋浴被關掉、水聲停下。

  然後一個低啞的微微沉澀的聲音響起:「我在。」

  「——」

  顧念長鬆了口氣。

  但她並沒有完全放下擔憂,猶豫著趴在門縫前:「我看你衣服扔在外面,進去得好像很匆忙,有沒有什麼忘記拿的東西,需要我幫你取一下嗎?」

  浴室里又是沉默。

  顧念糾結得心都往一起擰巴,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又不敢貿然開口問,怕讓駱修的情緒狀態更不好。

  正在顧念的糾結里,浴室內聲音似乎走近了些:「念念,你去閣樓上面等我好嗎?我很快就好。」

  顧念遲疑:「真的沒什麼事情…不需要我陪你嗎?」

  「沒事。」

  「…好,那你快點上來啊?」

  「嗯。」

  「……」

  門外安靜下來。

  女孩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直至消失。駱修闔了闔眼,向後靠在冰涼的牆體瓷面上。

  被淋得濕透的白色襯衫和黑色長褲貼裹著他的身體,襯衫濕了水幾近透明,露出白得冷淡的膚色,還有凹陷的鎖骨和起伏的胸膛曲線。

  黑色碎發濕著垂在額前,遮了他眉眼,鼻樑線條凌厲,而薄唇緊抿,自蒼白下殷出血似的紅。

  他就那樣垂頭站在那兒,緊閉的眼睫顫慄,壓在身側牆壁上的手無聲地攥著,青筋微綻。

  包裹著他的冰冷里,是駱修從未感受過的、大於生死的恐懼。

  ·

  顧念一個人仰在閣樓上的懶人沙發里。那是她之前特意從家具店買回來的雙人豆豆袋,扔在閣樓上,把天花板打開調成玻璃天窗的模式,最適合白天躺著曬太陽,或者晚上仰著看星星了。

  可惜買回來第一次正式試用,她好像完全沒有享受的心情。

  顧念蔫掀起眼皮,胳膊抬起來到眼睛上空,借著閣樓旁側燈的光,分辨著腕錶上的時間。

  又過去五分鐘了,怎麼還沒上……

  顧念一個想法尚未完全飄過去,隨著咔噠一聲輕響,她眼前突然暗了下來,手錶錶盤上的顯示沒入黑暗裡。

  讓顧念沒來得及反應,呆了一下,她才連忙從豆豆袋裡撐起上身,轉成側趴的姿勢看向後面。

  借著樓梯下方投來的微弱的光線,她還能分辨出站在樓梯口的那道修長身影。

  「…駱修?」顧念不安地出聲問。

  「嗯,我在。」

  「怎麼突然要關燈?」

  「太亮了,不適合看星星。」

  「噢……」顧念將信將疑地應下,她拍了拍身旁豆豆袋上空餘的位置,「快過來吧?」

  「好。」

  順著顧念的話聲,那道身影走過來。然後停在豆豆袋旁邊。

  月光將他身影削得清瘦。

  顧念的眼睛已經在昏暗裡適應過來,她坐起來等著駱修坐到他身旁,然後伸手拉住駱修的臂彎:「我們……」

  話聲戛然一停。

  顧念低頭怔然地看了看被她抱住的那人的手臂,隔著薄薄的黑色睡衣,顧念能感受到的只有近乎冰冷的涼意,

  回過神,顧念驀地一栗,想都沒想就抬手,朝駱修裸.露在外面的修長脖頸伸過去。

  還未觸及就被駱修抬手握住。

  而與她感受到的他手臂溫度一樣,如果不是眼睛看到,那她幾乎要以為自己是被什麼冰塊成精的東西給握住了。

  顧念臉蛋一點點繃起來,她沒說話,反手就握住了駱修的手腕。

  「你剛剛沖的是冷水澡?」

  「……」

  女孩表情嚴肅得近嚴峻了,語氣也是少有的冷得發僵,原本柔軟的臉蛋此時繃起了下頜線條,似乎是咬緊了牙在忍著什麼情緒。

  駱修慢慢鬆開自己握在女孩纖細手腕上的指節,他垂眼,聲音依舊低啞:「抱歉。」

  和平常不同,那是蒼弱近病態的聲音。

  顧念聽得又心疼又生氣,攥著他的手指想緊緊狠狠地收緊,但是還是沒忍心。

  她輕吸了一口氣,抬眼:「我們不是說好了,你想做什麼、用什麼手段都可以,但是只有苦肉計不行——你不能這樣對待你自己的身體。」

  「我不是故意的,」駱修輕嘆,他微微傾身似乎想抱住她,但又停下,「我只是需要冷靜一下。」

  「……」

  顧念氣不過,但還是沒忍住張開手抱了上去。

  駱修察覺,半垂著的眼睫一顫,欲起身向後躲:「念念,我身上太涼,你……」

  話沒來得及說完,握著他的顧念難能強勢,沒給他躲避的機會,甚至似乎算準了他起身的角度,直接把人壓倒在豆豆袋上。

  這次是避無可避,撲了個滿懷。

  駱修更是本能抬手把人護進懷裡。

  閣樓上的空氣安靜下來。

  牢靠地抱著他、不許他有一絲掙扎的女孩側著臉枕在他胸膛前,感覺到那涼冰冰的溫度中間慢慢返上一絲絲溫熱,顧念收緊手臂,語氣壓得平板。

  「今晚你睡豆豆袋,我睡你。」

  「……」

  空氣一寂。

  顧念從惱極了的情緒里回過神,想起自己剛剛口不擇言的用詞,她的臉上驀地熱了起來。但是正在置氣的關鍵環節,絕對不能表現出一絲軟弱或者退步。

  所以顧念努力繃住了,好像無事發生一樣重新改口:「……今晚你躺著豆豆袋,我躺著你。」

  她一頓,語氣嚴峻地強行挽尊:「這是懲罰。」

  安靜半晌,她頭頂傳來一聲悶啞無奈的低笑。

  那聲音順著微微滾動的喉結,透過他胸膛,偷偷鑽進她的耳朵里。一路像是拖著無數把小羽毛,一邊搔她的癢一邊歡快地撲進她心窩,又溜去四肢百骸的每一個毛孔。

  顧念臉上更加發燙。

  她用力閉了閉眼,試圖把理智和生氣的感覺一起拽回來。美色不能動搖她!好聽得過了分的聲音也不行!

  「對不起,」聲音在胸腔里的微微震動使得傳入耳中的聲音更加磁性,連喟嘆都是情緒飽滿而勾人的。「讓你擔心了。」

  「……」

  顧念安靜了會兒,小聲咕噥:「你也知道。」

  駱修輕輕嘆聲,抬手安撫地抱住女孩的肩背。

  顧念的腦袋動了動,在他身前蹭過,然後慢吞吞抬起頭,她的下巴頦墊在他胸膛上,嚴肅地繃著臉看他:「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現在做好告訴我的準備了嗎?」

  駱修的手僵停在顧念的背上。

  顧念等了好一會兒,還是沒等到動靜,她皺了皺眉,終於狠心放出了殺手鐧:「你答應過我,以後任何事情都不會再隱瞞我、欺騙我了。」

  「…我知道。」駱修抱緊她,「我沒有要隱瞞你,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顧念眉心皺得更緊,語氣卻故作輕鬆地玩笑,「唔,原來我們算無遺漏的駱修先生,也會有覺得為難、不知道該怎麼做的時候嗎?」

  駱修默然之後,自嘲低聲:「和你有關的事情,我總會為難。」

  「——?」

  顧念意外地抬頭。

  對上昏暗裡那雙被夜色染得黢黑的眸子,她愣了好幾秒才不確定地問:「和我有關?」

  「嗯。」

  顧念沉思起來:「難道是BH傳媒新定給我的那個劇本項目黃了?…不對,你肯定不會那麼在意這種工作上的事。就算BH破產了你都不會——啊呸呸呸,BH才不會破產,我是胡說八道的。」

  顧念轉向另一邊,繼續鑽研:「不是工作就是私人生活了,這方面應該也沒什麼問題……難道是我得病了?也不對啊,我最近又沒做什麼體檢……」

  駱修聽著女孩一個人嘰里咕嚕地犯傻,即便心情沉重,但好像只是這樣和她兩個人待在一起,什麼都不須做,什麼都不須說,就已經足夠叫他覺得慢慢釋然、滿足了。

  而這樣的時刻,還有這樣活生生的、躺在他懷裡的他最珍貴的人,竟然是懸在他一念之差,差一點就永遠失去了的。

  顧念正深思著每一個可能性,某一秒里就突然感覺被她當做豆豆袋躺著的那人的身體突然沒什麼徵兆的,又一次緊繃起來。

  臉扶在她背上的手都在不知道什麼時刻,慢慢攥成了拳。

  就像他剛過來時一樣,仿佛在身體裡壓抑著什麼可怕的情緒。

  顧念沒表情地皺起眉,從他身上翻下來,躺到駱修旁邊。

  駱修身上一輕,立刻醒過神,手臂本能就想把女孩和她的讓他親近、不想失去的溫度抱回來。

  駱修側過身,還未動作就對上顧念認真嚴肅的眼:「按照你現在的情緒狀況,我就只能想到一種可能性了。」

  駱修按捺下情緒,啞聲問:「什麼可能?」

  顧念沉默兩秒,輕聲問:「難道,我是駱家失散多年的女兒嗎?」

  駱修一頓:「……」

  難得見駱修有這樣怔得好像被噎了一下的時刻,顧念繃不住,終於笑了起來。

  駱修回神,無奈地嘆:「是和你有關的事情,你就一點都不擔心麼?」

  「不擔心啊,我又不會有什麼事情,」顧念抱著他手臂,仰在他身邊,看著頭頂玻璃牆外一顆一顆散落在夜空里的星星,她笑起來,眼角微彎,「而且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我才不會拿過去的事情為難現在的自己。」

  「——」

  駱修身影一停。

  須臾後,昏暗裡有人輕嘆了聲。

  駱修靠在女孩的頭頂,低聲問:「什麼時候猜到的?」

  「就剛才,不然我才不會為了這種事嚇得差點衝進你的浴室里。」

  「猜到是因為還沒放下?」

  「當然不是,你不要胡思亂想,」顧念抱緊他胳膊,認真道:「能猜到很簡單啊,我和你可不一樣,從來沒挖過那麼多的坑,要說隱瞞也只有這一件事而已。多好猜?」

  「真的放下了嗎?」

  「當然是真的,」顧念只差一字一頓,語氣嚴肅認真,「如果沒有邁過那個坎兒,我怎麼可能那麼坦然地用盲枝的帳號發布消息說我要重新回來?」

  「……」

  顧念說完沒聽到回應,不過只從某人此時的肌肉緊繃程度,她也能感知得到駱修還是沒有走出那種情緒狀態。

  顧念有點頭疼,只能想方設法地故意逗他:「駱修小朋友,你告訴顧老師,你現在是在生誰的氣呢?」

  駱修沉默許久。

  開口時他聲音低啞,溫柔的湖泊都好像被凍成堅硬的冰面:「我怕。」

  顧念一僵。

  好幾秒過去,顧念才抬眸:「你……怕?」

  認識駱修本性的所有人,大概都不可能把「駱修」和「怕」這個字眼聯繫到一起。

  別人怕他才該理所當然。

  駱修攥緊的拳僵到了一個極致,慢慢地抖了下,然後鬆開。他突然側過身,把顧念攬進懷裡,擁抱的力度緊到顫慄。

  聲音也顫慄。

  「我怕那天我在天台上看見你,卻沒過去……我怕我轉身離開。」

  顧念怔住。

  駱修的聲音再不復平日裡的溫和淡然,他像個被嚇到的恐懼又憤怒無力的孩子,只能緊緊地抱住自己懷裡差點失去的珍寶。

  駱修用力地闔了闔眼,聲音低得沉啞澀然:「想到那種可能性……」

  「沒有那種可能。」

  顧念終於回神,她毫不猶豫地打斷駱修的話。

  顧念從他懷裡掙出,胳膊頂著豆豆袋支起上身,她無比認真地看著駱修,重複了一遍。

  「沒有那種可能——不要用那種沒可能的可能性折磨自己。是你拉住了我,這是既定的事實。」

  駱修眼角微紅,他最習慣的溫和笑意,此時卻變得難過而不安:「我拉住你了麼。」

  「嗯,是你拉住了我,只有你拉住了我。」顧念伏下去,重新抱住了駱修,她聲音輕和安撫,「所以在這個世界上,最不應該為這件事自責的就是你——是你把我的人生從懸崖邊上拉回來的。」

  「……」

  時間安靜淌過。

  感覺到駱修的情緒在一點點平靜下去,顧念也終於放下了高提的那顆心。

  她偎在他懷裡,等到他的呼吸變得輕和下來,顧念才重新開口,半是玩笑地問:「這件事我明明瞞得很辛苦了,連林南天和我媽都不知道呢,你是怎麼知道的?」

  駱修輕嘆:「圍巾。」

  「?圍巾?什麼圍……」顧念在頭抬到一半的時候突然想起什麼,驚愕問,「我當初寄給你的那條圍巾里的卡片?」

  「嗯。」

  「你竟然還留著,失策了,」顧念趴回去,聲音拖得輕懶,「那就是你今天下午說要給我看的,你收到過的最珍貴的禮物啊?」

  「是。」

  顧念失望地咕噥了聲:「枉我像沖戰鬥澡似的,著急忙慌就出來了,結果竟然就只是那條圍巾。」

  「……」

  沉默之後,駱修壓下眼帘,低聲問:「就只是?」

  「對啊。」

  「不是學了三個月才學會、好不容易才織出來的?」

  「你怎麼知——啊,《養鵝》1.0是吧?這個潛在『叛徒』。」顧念憋了憋,「就算學了三個月,它也算不上最珍貴。」

  「對我來說,是。」

  顧念不服氣地仰了仰頭:「對你來說它就是最珍貴了,那我呢,我還不如一條圍巾嗎?」

  駱修:「它是我收到過最珍貴的禮物。」

  顧念:「我知道啊。」

  駱修:「如果你把自己作為禮物送給我,那你就是了。」

  顧念:「送就——」

  顧念的聲音險險停在最後一線。

  幾秒後,她面無表情地從他懷裡抬起頭,「你又給我挖坑。」

  駱修淡淡一笑,抬手輕揉了揉她的頭髮:「我不是在順著你的意思麼。」

  「我什麼意思?」

  「跟我胡鬧,讓我忘了這件事?」

  「……」

  顧念一噎,那點突然被戳破的心虛情緒差點沒按下去把她暴露出來。

  她摒了口氣,「你,你都沒提了,我幹嗎還要刻意逗你啊。」

  駱修眼角微垂,似溫柔:「讓我猜?」

  顧念立刻後悔了:「不不不你別猜了,我不好奇——」

  「因為你怕我想起來,是誰逼得你走上那個天台。」

  「……」

  顧念僵住。

  駱修笑起來,垂下眼,他聲音低得繾綣,像是春色盎然桃花滿樹,連落肩的花瓣都柔軟如情人溫柔一吻:

  「我想殺了鄭昊磊。」

  「——!」

  溫柔一霎成刃,花瓣都割喉似的冷。

  顧念僵了幾秒陡然回神,一把握住了駱修的手。她沒能說出一個字來,但那雙受驚的眼裡已經是無盡的話。

  駱修說的對,這就是她最怕的。越了解真正的他她就越清楚,惡龍的心像一塊淬了劇毒的刀石,每一個稜角都能把人割得粉碎。

  如果他下了狠心……

  在顧念驚慌的眼神里,駱修垂了眼笑:「既然告訴你了,那我就不會這麼做,對吧?」

  顧念攥緊了手,聲音慌得發空:「真的不會?」

  駱修抬手抱住她,溫聲笑:「我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怎麼會做這種事情?」

  顧念:「那你剛剛……」

  「說一說而已。」

  「……」

  顧念不信他只是說一說。

  或者說到了能讓駱修說出來的程度,在腦海里他可能已經推演了108個計劃方案了。

  但顧念沒敢拆穿,她只是更緊地回抱住他:「就算是為了我,你也不能做任何危險的事情。」

  「我知道。」

  駱修眸里深冷,然後他半垂下眼,笑著輕吻過顧念的額頭。

  「是為了你,所以我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