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主陳靈馨現在很不滿。

  瞪大雙眼，雙手抱胸，虛影漂浮在白澤身前緊緊盯著他。

  【你知道錯了沒有？】

  「所以我做了什麼？你倒是說。」

  白澤有些納悶地看著她。

  搞不懂這傢伙有什麼不滿的，李幽泠的麻煩不是解除了嗎？

  一邊問，白澤還嚼著口香糖，從嘴裡吐出一個泡泡。

  看著這一幕，陳靈馨暗暗咬牙。

  就是你這副覺得什麼問題都沒有的態度才讓我最生氣了！

  我把車子共享給你。

  你想加什麼油，怎麼洗車，噴上什麼漆我都不管，就是想開出去兜風也沒關係……

  但是！你怎麼能拉別的女人上車呢？

  你怎麼能在我的車椅子上做那些不知廉恥的事情呢！

  再看著竹心蘭和她身邊幾個女生像獻殷勤似的。

  滿臉興奮地給坐姿散漫的銀髮少女遞上食物，而對方一副懶洋洋地接過的畫面。

  少女心中更是有火不斷冒起，沉聲道：

  【你的態度給我放端正點！坐好來！】

  【我問你，當時你為什麼不給李，李幽泠穿衣服？】

  「懶。」

  她雙手又動不了，難道還要我伺候她一件一件穿上？

  一邊隨口吐出一個字，白澤一邊在手中把玩著李幽泠的電話手錶。

  稍稍用力，直到本就遍布裂痕的手錶被他徹底捏碎，最終從碎片中取出一枚電子定位器。

  此時在他的身後。

  已經接回關節的黑髮少女正背對著他，安靜地坐著，任由君佩蘭為她治療淤傷。

  如鄰家妹妹般嬌小的身影穿著一件印有大臉貓的T恤，顏色柔和，貼合身形。

  但那是陳靈馨最後一件衣服，同樣也是她蠻喜歡的一件。

  陳靈馨看得心中酸澀，開始口不擇言起來：

  【可是你當時還對她摟摟抱抱的！你們貼得那麼緊！她還那樣蹭著你、蹭著我們！】

  【你為什麼不像勒暈小佩一樣，直接把她也給勒暈了呢？！】

  少女心裡有著莫名的情緒在閃動。

  蓋因為直覺告訴她，現在的李幽泠對白澤的態度絕對非同尋常。

  如果是一開始的失控也就算了。

  但後來白澤擊敗她，折辱她，揚言奪走她的所有權，讓她脫離工具的命運，還要讓她老母升天。

  最後更是說出了哪怕與全世界為敵，對李幽泠都不會放手的宣言。

  到了這一步，對方心中無論是在意也好，恨也好，迷茫也罷。

  這麼多種情感全部糅雜在一起集中在一個人身上，會發生什麼反應可想而知。

  更進一步講，若是李幽泠的母親真的死了，或是失蹤了。

  那白澤也將變成她眼中最特殊的存在。

  甚至是心靈的最後支柱，成為她永遠無法忘懷的人。

  當時的陳靈馨只顧著震撼了，現在回想起來……

  臥槽你這發言真的不是在告白嗎？

  而且當時的氣氛不該是我和小白同舟共濟，一同面對艱難險阻嗎？

  怎麼就莫名其妙地變成了對李幽泠的主權宣誓？

  明明是我先的！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為此，心中不安的少女還特地去偷看了一眼李幽泠。

  想要發揮自己lv5的察言觀色技能窺探對方內心。

  卻不想，對方摘下黑布的雙眼一如既往，與內心一樣平靜。

  但少女卻驚恐地發現，對方竟是在悄悄地學小狗叫！

  白澤！你真的把人變成了狗！

  「你問我為什麼不勒暈她？她都昏過去了我該怎麼給她灌輸做狗的本分？」

  白澤覺得眼前的少女似乎正在無理取鬧。

  解除李幽泠失控，又洗腦對方思想，最終得益的不都是你嗎？你鬧啥呢？

  【我，因為我不是酮，就是那個什麼，你應該知道吧……】

  【你們靠得這麼親密，還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以後傳出這樣那樣的謠言，那對我的形象不好……】

  陳靈馨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說話變得結結巴巴，低著頭不敢看他，兩隻手緊張地攪在一起。

  但白澤聞言卻只是冷冷一笑：

  「形象？373，你最好想想你在別人眼裡還有什麼形象。」

  什麼373？

  陳靈馨微微一愣。

  但很快反應過來，這是自己全年級的綜合測序排名。

  於是少女的臉色快速發黑，像是被踩中尾巴的貓一樣，一邊跳腳一邊大喊道：

  【你怎麼敢！你不反省也就算了！你還嘲諷我！我要，我要……】

  不行，必須要上家法伺候！以證主人格威嚴！

  但剛想說些什麼的陳靈馨突然臉色一滯。

  因為她到現在才發現，自己對於白澤竟是沒有任何的約束力。

  大人教訓小孩，好歹可以拿著拖鞋一頓威脅。

  而自己能用什麼威脅？

  打又打不過，總不可能威脅不給吃的吧？

  看著一臉滿不在乎，只是平淡地嚼著口香糖的白澤。

  陳靈馨腦子一熱，當場就說道：

  【換人！】

  話一出口，心裡就感到不妙。

  但看見白澤赤紅色的眼眸，只是莫名地與她對視一眼表示：

  你確定？

  於是少女便咬著牙，堅持道：

  【對沒錯！我們換回來，臭小白去一邊好好反省一下。】

  沒有聽見白澤說什麼。

  陳靈馨只是眼前一花。

  就感覺自己聞到了海水的腥咸，海風拂過的清涼，以及身上傳來的陣陣痛楚。

  身旁的女生看見銀髮少女突然變回了黑色，皆是一愣。

  倒是竹心蘭的笑容變得更加開朗，伸出手握緊對方的手掌，開心地說道：

  「馨馨回來啦？要不要吃點什麼？」

  下意識地嚼著口中的泡泡糖，陳靈馨聞言只是愣愣地點頭。

  如今胸口和後背的傷，經過君佩蘭的治癒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不再像之前一樣把少女折磨得苦不堪言。

  但現在，這種心裡微微傳來的酸澀和痛楚是怎麼回事。

  看著銀髮少女的虛影不受影響地漂浮在旁邊，默默地看著遠方海景的樣子。

  陳靈馨就感到一種強烈的後悔湧上心頭。

  不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

  少女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心裡在矛盾什麼。

  那是強烈的危機感。

  李幽泠是孤家寡人，但她陳靈馨又何嘗不是。

  然而，同屬一體的我們理應更加親近，但你卻將目光頻繁地轉向另一個人。

  明明你連小佩身上的味道，連我內褲上的污漬都嫌棄，但我卻看見你毫不在意地與她緊密接觸。

  少女完全忽略了對方已經全身洗淨的事實。

  於是自卑開始上涌，心裡陷入了莫名的自我厭棄。

  是的，因為她很強，因為她很聽話，因為她很有價值，而不像我，什麼用都沒有……

  所以你永遠不會在意我。

  看著閨蜜的眼角有淚水要溢出。

  竹心蘭微微一愣，隨即緊緊地摟住她，笑道：

  「馨馨，我給你看看當時的……咦，我手機呢？算了，你怎麼不開心啊，我們終於要離開了……」

  就在陳靈馨噘著嘴，和好朋友說著什麼的時候。

  突然，房門外面有一陣腳步聲傳來。

  「也許我來的不是時候？希望沒有打擾各位同學的休息。」

  只聽一個溫和的聲音傳來，房間內的眾人都愕然地看過去。

  卻發現是一個全身穿著黑色作戰服，手裡還抱著一個頭盔的中年男人面帶微笑地說話。

  在他的背後，還有成群的武裝人員在門口站立，隱隱間做足了防備。

  「請問你就是陳靈馨同學嗎？」

  「這個，我就是，請問你是……」

  陳靈馨有些緊張不安地說道，下意識地看向身旁那道銀色身影。

  卻發現白澤只是面無表情地注視著來者，若有所思。

  那個方向有什麼嗎？

  孫艦長不動聲色地望向那一處空白，隨即保持著微笑說道：

  「你好同學，我是孫海平，異能代號說出來有些羞恥，還是不提了，你也可以叫我孫大叔，或者孫艦長也行。」

  「這次我前來，一方面是想當面感謝陳同學所做出的傑出貢獻，謝謝你的活躍，救了這裡這麼多人。」

  說著，在周圍人震驚的眼中，孫艦長朝著不知所措的少女深深鞠了一躬。

  接著起身，毫不在意地笑道：

  「現在只是口頭感謝，在後續的官方對話上，我會就此對你的功績提出表彰。」

  「而另一方面，我想和你的第二人格見個面，想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

  啊這。

  陳靈馨這會也顧不得什麼情緒了，趕緊轉頭希望和白澤作交換。

  但銀髮少女卻一臉無動於衷。

  不再看著來人，轉頭望著風景，一邊無感情地說道：

  【瞧瞧，倒是只有出事了才會想到第二人格，剛才的堅定呢？主人格的威嚴呢？】

  【您要是這般變換態度，倒不如直接不理我的好，否則顯得我無理取鬧了些……】

  原來你在這等著我呢。

  陳靈馨虛著眼想到。

  但聽著對方的陰陽怪氣，心裡倒是莫名地鬆了口氣。

  於是不再多問，只是壯著膽子，朝著眼前的大人物說道：

  「這個，不好意思，對方現在有些不太方便，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呵呵，呵呵。」

  「這樣啊，真是遺憾呢。」

  孫艦長面色不變，只是看著強裝鎮定尬笑的少女，和藹地說道：

  「不用害怕，是我強人所難了，請同學不要放在心上。」

  「我們只是忍不住好奇，想見識一下那位強者，但現在看來還不是時候，多有打擾請見諒。」

  「話不多說，相信以後我們會有機會聊聊的，現在就不打擾你們休息了，對了小陳同學，要搭飛機和我們先走嗎？現在正好有這個機會。」

  少女聽完一愣，隨即連忙搖頭說道：

  「不用了不用了，到時候我跟我的朋友一起離開就好，不用麻煩你們了。」

  其實你的朋友也可以一起上來。

  不過看著對方十分認生的表現，孫艦長也不在意地笑了笑，沒再說什麼。

  這次前來的目的已經達到。

  對方的狀態比自己想像中要穩定的多。

  隱藏在內心深處的強者嗎，只能希望你們能好好溝通。

  尤其是小陳同學，內心變得更強點吧。

  我們只能希望你能控制好那頭怪獸，別讓她輕易跑出來了。

  ————

  嘀，嘀，嘀。

  船上的某處。

  不明裝置的屏幕上。

  一行紅色的數字正隨著嘀嘀的聲響不斷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