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在用力地活著……」

  周圍也不知道是誰在哼唱著一首令人沉默的歌曲，聽著讓人心煩意亂。

  船上有火光升起，煙塵裊裊。

  此時，蓬頭垢面的學生正三三兩兩地坐著，圍在幾個燃燒的鐵桶旁取暖。

  伴隨著腎上腺素的效應開始消退，幾乎所有人都是一副身體被掏空的樣子。

  目光呆滯，面容憔悴。

  一動不動，宛若癱瘓。

  有人一邊往火里丟東西，一邊有氣無力地感嘆道：

  「我本以為自己人生最艱難的那段時間，是前往避難所的路上，坐在裝甲運輸車裡一路竄稀的時候。」

  「那時我就擠在人群里，一邊放屁，一邊竄，哎呀那個味啊，當時那群人看我的眼神，我到現在還記憶猶新。」

  旁人聽罷樂呵了一下，安慰道：

  「其實也沒什麼，又不是第一次聽到這些新聞，大家都能理解……」

  但是那人聽罷後，卻是露出有些苦澀的表情，緩緩說道：

  「那是你不知道，後來那輛車為了避免被惡魔追上，突然開始加速，開始漂移，最慘的是中途還連續來了幾個側翻……

  等我們從車裡爬出來的時候，每個人身上都帶著傷，還糊滿了屎，我們就這樣一邊吐著，一邊爬向避難所……「

  眾人突然笑出聲來，只覺得一件本來很悽慘的事聽起來有種莫名喜感。

  但就聽到對方接著說道：

  「不過就現在看來，社死和差點死的區別還蠻大的，你們說這燧人島就非去不可嗎？這一路的遭遇就是換成高年級來也得夠嗆吧？」

  說罷，感同身受的學生們看向四周圍的一片狼藉：

  頂部不知去向，地面滿目瘡痍。

  牆體千瘡百孔，鋼筋裸露變形。

  火焰殘餘的熱浪仍有餘溫。

  就連海風都帶著一絲焦糊。

  隨後又想起造成如此破壞的敵人，卻被那道白色的身影單槍匹馬地擊敗。

  而到頭來，同為學生的他們卻除了在一旁活躍一下氣氛，卻什麼也做不到。

  於是大家便紛紛破防，心緒難明。

  有人嘆息道：

  「唉，突然間覺得這異能學起來沒什麼意思，你們說陳靈馨這麼強的能力是怎麼來的？」

  一說到這個話題，有人便來了精神，把手中被烤焦的魚丟到一邊，悄聲道：

  「我聽女生那邊說，陳靈馨那個白髮狀態叫里人格模式！

  平時別看沒什麼動靜，但只要主人格遇到危險，就會嗖的一下變身……」

  有人打斷他道：

  「那也沒道理這麼強啊，就好像看不到上限一樣……」

  「話說你們覺得，會不會陳靈馨平時用不出異能，就是和那個裡人格有關。」

  「我覺得有可能……」

  「但我怎麼聽人說，這份力量可能和失控有……」

  就在幾個人閒得嘴碎的時候，突然身後傳來一聲大喊嚇了他們一跳。

  卻是一個赤裸上身，手持鋼筋，能力是「超音加速」的男生喊道：

  「關你們什麼屁事啊？那是你們該操心的嗎？老師都沒說啥，就在那瞎扯！

  打架幫不上忙沒關係，喊牛逼就完事，反正大家都一樣。

  但是有些話我勸你們最好別亂說，也別造謠，不然不用那個女生出手，我們也不會放過你們的。

  最後送你們一句——菜，就多練！」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搬起周圍的物件，跑去幫忙了。

  幾個人相視一眼，只能搖搖頭，嘆了口氣，繼續頹廢地躺著。

  就在這時，一個學生看著緩緩流動的海水。

  問起了一個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問題：

  「話說，都打到這個份上了，怎麼這船還能走啊？又是誰在控制著方向啊？」

  此言一出，周圍人剛開始還沒什麼反應。

  但隨著他們回過味來，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幾分細思恐極的異樣。

  ————

  「咬碎它，嘯天。」

  銀髮的少女語氣平淡地說出一句話，猩紅的雙眼便爆發出混沌的能量。

  就看見前方有一道無形的血口在瞬間開合。

  緊接著，艙壁、建築框架以及堆積的殘垣斷壁。

  便在悄無聲息之中化作粉末消失不見。

  連續幾次施展後。

  一條斜向下方貫穿的道路豁然開朗，張開了巨大的通道。

  白澤半眯著眼。

  果然隨著混沌熵減少，這一招的威力也大幅下降。

  想要再一次復現第一次釋放的強度。

  就必須把陳靈馨的混沌熵給累計到數萬單位才行。

  不過好消息也不是沒有。

  這一招的釋放隨著白澤的優化，如今已經變得非常簡單了。

  只要在每次上號之前，讓黑淵中的本體掐住嘯天的喉嚨。

  完成人狗合一之後，就能在現實中使用。

  至於如此肆無忌憚地使用多重能力會不會被人盯上。

  白澤表示無所謂。

  如果做什麼都畏手畏腳，那這份能力開發來幹嘛？

  反正當自己出現在這個世界的時候。

  許多異常也難免被人關注，還差這一點嗎？

  若是有人想要藉此挑事，那倒不如說來得正好。

  反正沒有混沌熵後顧之憂的他，如今只是害怕校園不夠暴力。

  倒是陳靈馨好像沒有任何危機意識，只是閃爍著星星眼，在空中揮舞雙手大喊道：

  【小白太帥了！再來一個！還有，這就是那個惡魔之力嗎？】

  「惡魔之力？誰這麼跟你說的？」

  白澤聞言，猩紅的瞳孔瞥向少女問道。

  【額就是那個……】

  突然被問及的少女頓時有些語塞，她不清楚小白是怎麼看待系統這個存在的，有種下意識的猶豫。

  但想了想，似乎是系統的存在幫助了小白與她的見面，這種涉及到對方存在的重要問題。

  她本就不該隱瞞，也沒有資格隱瞞。

  也許我現在是個累贅，但我更不想因為隱瞞什麼而耽誤了你。

  於是陳靈馨有些小心翼翼地靠近白澤，在他的耳邊低聲說道：

  【小白我告訴你個秘密嗷……有一個系統說……】

  陳靈馨講述的主要是那套人格出現理論，包括所謂黑淵的影響，人格很有可能消失之類的話。

  至於對白澤灌注愛什麼的……

  咳咳咳，這個還是藏在心裡吧。

  這東西說出來和在大街上裸奔有什麼區別？

  怕不是以後見面都要感到尷尬。

  滿臉通紅的少女突然靈機一動地說道：

  【那個系統，說只要小白和我的心靈紐帶聯繫得越深的話，那么小白就不會消失。】

  【就，就叫同步率！對！沒錯就是這樣。】

  一番話說完，陳靈馨緊張地注視著白澤赤紅的雙眸。

  卻只聽見對方說：「你確定叫同步？」

  誒？為什麼一問就能抓住重點？之前那些話你不好奇嗎？

  陳靈馨有些慌神和心虛，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說什麼。

  「對，就是這個……請問有什麼問題嗎？」

  如果小白想要知道的話，我我我也不是……

  卻不知道，白澤在聽完後，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系統的面板。

  只見上面一片空白，就像死了一樣毫無動靜。

  這樣的情況，好像是從白澤第一次釋放出惡魔力量的時候便開始的。

  奇怪的是，自己既沒有被踢下線。

  就連來自黑淵中的惡魔能力也能照常使用。

  說明系統的功能還在正常運轉，是顯示故障……還是背後那個傢伙出了什麼事？

  白澤若有所思地想著，一邊對少女說道：

  「沒事，只是確認一下，以後記得和對方相處留個心眼。」

  說完，便不看少女鬆了口氣的模樣。

  念力發動，帶著身邊的眾人垂直而下，前往船隻的機艙室內。

  ————

  陳船長滿頭黑線地穿過眼前的通道。

  有些無奈地表示，這就是你所謂的走直線技巧？

  但事已至此也沒什麼好說的。

  反，反正如今這艘船，已經沒有什麼地方是完好的了。

  老船長在心中流淚，一邊咳嗽一聲，臉色肅然地說道：

  「白同學，前方艙室就是機艙了，請您預先做好心理準備，待會兒還需勞煩您親自查看一番……」

  一邊說著，船長還嘆了口氣道：

  「還有之前對白同學的實力有所誤解，未能給予應有的尊重，實在是抱歉，請多海涵。」

  旁邊的陸向宇不發一言地站在一旁，聞言朝著老夥計眨眨眼：

  哎呀，老陳，你慌什麼對吧？請拿出點船長的骨氣來啊。

  陳船長不甘示弱地瞪回去道：

  你這是什麼眼神？全船人的命都在人家手上呢，我表示一下對強者的尊敬怎麼了？

  卻發現對方不理他，只是走上前，在白澤身邊遞上裝滿零食的箱子。

  「來，白同學，忙了那麼久你一定餓了吧？要不吃點什麼填填肚子？這裡還有水，要不要牛奶？」

  你還說我？你這個部長又比我骨氣到哪去？

  面對陳船長投射來的疑惑，陸向宇只是平靜地瞥了一眼：

  你這是什麼眼神？作為部長最重要的當然是識人之明，我對白同學的態度這叫敬之如賓，始終如一。

  任由兩個人在鬥眼，白澤沒有表示什麼。

  只是隨拿了塊餅乾，便緩步走上前，赤紅的眼眸微微發亮。

  好像純真的孩子看見了新奇的玩具一般閃爍著充滿興致的目光。

  前方傳來了不像是機器轉動，反而更像某種詭異生物在發出嘶嚎的聲音。

  在眾人眼裡，眼前廣闊的機艙室內。

  此時已是變成了一副片由無數交織的血肉和筋絡構成的血肉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