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6章 報應

  第776章 報應

  龐雲蘭出生在海西省南部的仙浦市,這個位於華國東南沿海的城市,民間普遍有著極為強烈的重男輕女的觀念。

  在她生活的村鎮,婚嫁時,有一個讓外地人難以理解的風俗。這裡男女結婚並不是先領證辦酒席,而是先準備生孩子。

  等生出一個男孩, 皆大歡喜,才會把結婚該辦的事情,補齊了。

  如果第一胎是一個女娃,那還得繼續生。

  直到生出一個男孩,這家媳婦才算是真正完成作為生育機器的使命,風光嫁入男方。

  前些年,許多和仙浦市男方自由戀愛的外地女子,事先並不知道這個風俗, 談戀愛恩恩愛愛,結婚時卻吞吞吐吐,若是女方咽下委屈,生了男孩那還算順心,若是生了女娃,只能備受冷眼,婆家歧視,飽嘗委屈。

  很多女子,難以適應這種變化,帶著女兒黯然離婚。而男方則欣然再娶,為生個兒子繼續努力。

  近些年,信息通達,這個城市這種嚴重的重男輕女現象,讓海西省其他城市的適齡女青年父母,畏之如虎。

  哪個姑娘交往一位仙浦市的男朋友,不僅父母著急,身邊七大姑八大姨也會舉證無數事跡,讓姑娘為了後半輩子幸福生活, 斷了嫁入仙浦市的念頭。越來越多頭腦清明的女孩, 在戀愛之處,就將這個地域的男生排除在選擇中。

  重男輕女,所帶來的惡果,是深遠的。

  隨著本地女孩越來越少,外地女孩不願嫁入,仙浦市結婚所收的彩禮越來越高,普通家庭都要傾家蕩產才能給兒子娶媳婦。

  無子的家庭,歪招頻出,花錢購買男嬰或者男孩,屢見新聞中,許多孩子,都被賣到此地,變相激發拐賣人口的案件。

  龐雲蘭就是在這種極度重男輕女環境下長大。她雖身為女子,但平日言行,最看不起女娃的正是她。

  周圍人每每有女娃出生,她都會一臉嫌棄,好像那戶家庭後半輩子都沒指望了。

  她生平最得意的事情,就是連生了兩個男娃,走在村子裡,腰杆筆直,說話硬氣。

  所以,當大小兩個媳婦,第一胎都是女娃時,龐雲蘭鼻子都氣歪了。她覺得自己在村子風光一輩子,卻被拖累,沒臉見人,直接跟著小兒子跑到清河市。

  真是兩個沒用的貨!龐雲蘭毫不掩飾自己的嫌棄,內心天天拿著一堆惡毒話,咒罵這兩個不中用的媳婦,平日相處時,也沒見到好臉色。

  龐雲蘭大兒子在仙浦市老家的工廠打工,而媳婦是同村的姑娘。前幾年自從生了女娃後,已經連著懷了三胎,每到月份,就偷摸著找私人醫院鑑定男女。

  只要確定是女娃,立刻到醫院流掉。

  這個主意,是龐雲蘭出的,醫院也是她幫著聯繫親戚。奈何運氣不好,連著幾胎都是女娃,現在大兒子媳婦肚子裡又有了,準備過幾天再去檢查,就不信撞不到一個男娃。

  龐雲蘭的小兒子爭氣,大學畢業後,考入清河市機關單位,對象是曾經的大學同學,模樣漂亮,知書達理,但這些,龐雲蘭都看不上,不能生男孩,天仙也沒用,能生男孩,母豬都得供著。

  龐雲蘭根深蒂固的觀點,深深的扎在她腦子裡。

  前段時間,小兒子媳婦也有了二胎。

  等月份到了,龐雲蘭找了藉口,慫恿小兒媳婦到親戚的私人醫院檢查。這一檢查,龐雲蘭臉都青了。

  又是一胎不帶把的。

  這下,龐雲蘭在家中上躥下跳,要死要活的威脅,讓小兒媳婦趁著月份小,把這一胎給去了。

  小兒子夫妻倆都是吃公糧的,最多只能生兩胎,這第二個女娃生下來,小兒子可不是絕後了!

  但是,小兒媳婦卻不如老大家的聽話。

  聽到她的主意,臉色一變,撂下狠話,就算離婚,也別打她孩子的主意。

  讓她親手送她孩子去死,想都別想。

  什麼親身骨肉,那有什麼好捨不得的,不就是肚子裡的一團肉嗎?

  這些年技術發達了,村子裡多少小媳婦,都是這麼過來,女的流,男的留,好幾胎下來,也沒見出啥事情。

  反正,無論龐雲蘭怎麼撒潑耍橫,她小兒媳婦就是死咬住不鬆口。

  她威脅不煮飯菜,她直接下館子。

  她把家裡弄得亂七八糟,她租了房子搬出去。

  反正眼見著月份越來越大,龐雲蘭這一口氣堵著,就是拿小兒媳婦沒轍。

  龐雲蘭氣得發慌,只能有事沒事跑去跳廣場舞了。

  這一跳,沒想到回家的路上,因為跟著舞友看稀奇,卻留下了終生的噩夢。

  龐雲蘭推了徐東民一把,大搖大擺地走進那個漂亮小屋子,沒想到周身環境頓時一變。

  她最初的感受,和其他三個人,是一模一樣。

  受精,生長,孕育,最後被殘暴拖出母體……

  這一番經歷,把龐雲蘭這沒念過多少書的老婆子,嚇得渾身顫抖,手腳發軟。

  龐雲蘭嚇得不輕。

  卻不知,她和其他三人不同,根本沒有一條路,讓她通往森林的美食點心屋。

  她孤孤零零置身在空曠的地上,慌張哆嗦,耳側突然響起一身妖異至極的尖笑。

  龐雲蘭臉色灰白,冷汗從背後冒出,心臟「砰砰砰」地亂跳,她驟然聽到尖細的笑聲,「啊」一聲大叫,手腳發抖,如一攤軟泥,癱軟在地上。

  然後,她就感覺到頭腦一沉,自己身處的環境,又發生了變化。

  這是在哪兒?

  好像有些熟悉?

  龐雲蘭的身體,仿佛不是自己,周身有流動的液體,她在沉沉浮浮。

  對了,這不就是之前她經歷的場景嗎?

  她模糊猜到一些,應該是孩子在母親肚子裡生長的早期時候。

  這時候,手腳還不靈活,眼睛還睜不開,耳朵聽聲音也不清楚。

  難道,又讓她來經歷一遍?

  龐雲蘭想到這裡,心中稍稍有些平靜。

  因為她記得,上一次經歷,這種狀態時,有一段很長時間的生長過程,才迎來突變。

  龐雲蘭想,正好靜下來想一想,她怎麼才能逃出去。

  可是,正當龐雲蘭逐漸恢復鎮定時,她倏然感到,周邊的平靜,被一陣喧雜聲打破。

  她下意識內心中,湧起極度恐懼。

  是的,極度恐懼。

  仿佛解下來,她要迎接的地獄般的噩夢。

  她感到,周圍溫暖的羊水,像大海中吞噬的巨浪,一波一波衝擊她弱小的身體,然後又伴隨一股吸力,迅速消失。

  她想尖叫,卻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她想躲避,但她所在的子宮裡,哪裡能讓她逃避。

  她想揮手踢腳,但面對金屬器械,她就像豆芽菜一樣脆弱。

  龐雲蘭渾身發寒,一瞬間,記起她陪大兒媳婦去進行人工流產時,那個還是她晚輩的私人醫院醫生,告訴她在孕周10-14周時,如何進行鉗刮術話

  她突然明白,她的報應到了。

  她腦子裡,突然前所未有的清明。

  醫生的一字一詞,像旁白,像解說,又像是通往地獄的領路者,清晰無遺漏地出現在她的記憶中。

  仿佛告訴她,她即將面臨的噩夢。

  「齒卵圓鉗進入宮腔,胎盤逐步剝離,尋找胎頭,鉗破胎頭,流出腦漿後,將胎頭扭斷取出,再分段鉗取肢體。」

  寫這章時,查閱資料,真是渾身發冷,當日寫下林小江的故事,是源自無意看到的一些數據。

  當時憤慨,竟有如此枉顧人倫的行徑。但越深入了解,越是心驚難平。

  很多內容,我已經略寫,不願讓大家陪著一起難受。

  對作者菌來說,寫這些,真是一種身心折磨的痛苦。

  但我還是堅持,用詳筆,把這個故事交代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