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5 藝術來源於生活

  「李先生,這是大小姐讓我交給你的。」

  當李浮圖從納蘭明珠病房裡出來,於康正站在門口,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他把一疊文件遞了過來。

  說是文件,實際上也不過是幾張a4紙。

  「這是什麼?」

  李浮圖接過,疑惑的問道。

  於康回應道:「東北納蘭公主的資料。」

  聞言,李浮圖微微一怔,繼而看了眼資料,輕聲道了句:「謝謝。」

  「應該的。」

  於康笑了笑。

  「李先生,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

  李浮圖點點頭,目送於康離開後,拿著那份資料回到了病房。

  納蘭明珠。

  遼北吉城人。

  納蘭經緯(納蘭王爺)之女,外號明珠公主,畢業於遼北大學,今年二十四歲……

  李浮圖坐在病床上,視線一行行下移,將資料完整的瀏覽了一遍。

  在感嘆宋洛神蕙質蘭心的同時,也更加了解了這位納蘭氏唯一的倖存者。

  他放下資料,抬起頭,走到窗邊,面無表情的點燃了一根煙。

  這份資料,將納蘭明珠的生平幾乎全部概括,雖然是納蘭王爺的獨女,但是納蘭明珠其人品性溫良,從不曾仗勢欺人,在東北很受擁戴。

  其實,這一點,即使不看資料,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李浮圖也看得出來。

  在沈嫚妮家裡當保姆的這段日子,納蘭明珠有無數機會可以傷害到沈嫚妮姐妹,可是她沒有。

  她一心一意,只是為了殺自己。

  是啊。

  冤有頭,債有主。

  同樣,渭水一戰,雖然納蘭平旌參於其中,但也沒到非得禍及整個納蘭氏的地步。

  可是關鍵的是,事情已經發生了,時光無法倒流,現實無法挽回,現在,擺在他面前的是一個迫在眉睫的問題。

  他應該怎麼處置這位納蘭公主?

  通過剛才的委婉勸說,讓他再度肯定了納蘭明珠信念之堅決,或者說必殺他的決心之堅決,要是繼續說下去,恐怕就會撕破臉了。

  撕破臉、只有兩個結果。

  要麼自己殺了她,要麼她自殺。

  李浮圖吸著煙,眉頭微微擰著。

  要不然,讓納蘭明珠安詳的死去?

  這樣對她而言,或許是一種解脫。

  可是每當想到昨晚那一句『我想家了』,他的心裡,就隱隱有些不忍。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打斷了李浮圖的思緒,他吸了口煙,頭也不回,望著窗外說了聲進來。

  他本以為是醫護人員,可是背後傳來的卻是沈嫚妮的聲音。

  「這醫療中心,還真是挺氣派的,比東海人民醫院都高級多了。」

  李浮圖轉過身,與此同時掐滅菸頭扔出窗外。

  「我不是說過,你不需要來的嗎。」

  「我又不是來看你的。」

  和下午只逗留了一會的宋洛神一樣,沈嫚妮同樣沒給某人任何面子。

  她今天穿著淺色針織衫,搭配黑色鉛筆褲,腳下踩著一雙裸色高跟鞋,簡約大方中又透著優雅。

  「小姜不僅僅是保姆,她照顧了我這麼久,也算是我的朋友,她受傷,難道我不需要來關心一下?」

  李浮圖啞口無言,走過來笑道:「看過她了?」

  沈嫚妮點了點頭,輕輕嘆了口氣:「是我對不起她,本來昨晚應該是我留下來的……」

  「關你什麼事?都是因為我的原因。」

  李浮圖很有擔當,將責任全部承擔下來:「我已經和她道過歉了,只是她很大度,並沒有責怪我。」

  繼而,他笑道:「現在,你應該明白我之前,為什麼會躲著你了吧?」

  沈嫚妮沉默不語。

  她也確實沒有想到,那幫殺手,居然會喪心病狂。

  「好了,不聊這些不開心的事了。」

  李浮圖走到水壺邊給沈嫚妮倒了杯水。

  「我有個問題,想要問問你。」

  沈嫚妮將水杯接過,略帶詫異道:「你不是一向我行我素的嗎?居然還有事會問我?」

  李浮圖哭笑不得,知道沈嫚妮這是故意藉機諷刺自己,但是卻也沒和她針鋒相對,沉默片刻,開口道:「不是我自己的事。」

  沈嫚妮疑惑的蹙了蹙眉,抿了口水,「你說。」

  「是這樣。」

  李浮圖斟酌了一下言辭。

  「……我有一個朋友,他無意之下,害死了別人全家,現在,別人要找他報仇,你說他該怎麼辦?」

  還真不是一般的言簡意賅啊。

  沈嫚妮不由自主的怔忡片刻,隨即將信將疑道:「無意之中,害死了別人全家?」

  李浮圖也知道自己的說法非常奇怪,進一步解釋道:「他的確是無意的,在主觀上,他沒有害死那家人的打算,但是那家人也的的確確是因為他而死,所以,他覺得有點為難。」

  「很簡單。」

  沈嫚妮道:「聽你的說法,那家人應該是無辜慘死的吧?殺人償命,欠債還錢,讓你那位朋友直接去死好了。」

  「……」

  李浮圖苦笑不語。

  沈嫚妮看著他,「你不會說的是你自己吧?」

  李浮圖立即搖頭。

  「不是。」

  納蘭明珠的事,他並不打算告訴沈嫚妮。

  沈嫚妮看了他一會,再度開口道:「你朋友既然會覺得為難,那想必還是有良知的,逝者已矣,他既然是無心,想辦法補償倖存者就好了。」

  這話聽著,顯然就讓人舒服了很多,只是不知道她是不是把這個無心,當成了車禍意外之類的事故。

  李浮圖也沒有再解釋,繼續問道:「可是,對方不需要什麼補償,鐵了心要讓他償命怎麼辦?現在,那個倖存者活下去的唯一執念,就是殺了我的朋友。」

  「那就改變對方的執念就好了。」

  沈嫚妮喝了口水,像是不假思索,很快就開了口。

  「就和談戀愛一樣,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忘記失戀的痛苦,最好的方式,就是開展一段新的戀情。替代遠遠比消除或者遺忘要來得簡單。你朋友害死了別人全家,這個仇,沒有解開的可能,唯一解決冤冤相報的辦法,就是讓那個倖存者,找到除了殺你朋友之外,支撐『ta』活下去的另外的動力。」

  李浮圖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沈嫚妮。

  沈嫚妮握著水杯,若無其事道:「別這麼看我,我演過一些戲,劇本上就是這麼寫的。」

  李浮圖恍然,繼而啞然失笑。

  「我和你說的是真事,你當是拍戲啊?」

  「有差別嗎?」

  沈嫚妮雲淡風輕道:「藝術往往都來源於生活,當然,我只是表達我的觀點而已,你可以無視。」

  李浮圖沉默下來,眼神卻閃爍不定。

  藝術來源於生活。

  不得不承認,沈嫚妮剛才一番話,雖然有照本宣科的嫌疑,但的確非常的有道理。

  只是。

  什麼才能算是……另外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