樵夫用自己的性命,證明了通天塔頂層的不可逾越。
很快,十二層又恢復成平靜的樣子,除了地上那一堆毫不起眼的齏粉,仿佛剛才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李浮圖站在原地,眼神的波動依然沒有平息。
十二層內雖然祥和寧靜,但是冥冥中仿佛有一頭無形的怪獸正伺機而動,隨時準備撕碎敢闖進它領土的每一個人。
耳聽雖然大多為虛,但是眼見卻是屬實。
樵夫就慘死在自己眼前,饒是李浮圖再如何想要重返地上,但是一時間也不敢再輕舉妄動。
以十二層如此恐怖的重力,那已經不是人力可以抗衡的。
現在,擺在他面前的只有兩個選擇,要麼選擇後退,就像之前的樵夫一樣,在這通天塔內隨便找一個角落等待死亡,要麼,也是像樵夫一樣,一頭撞進十二層,然後灰飛煙滅。
無論哪個選擇,都無疑讓人感到絕望。
李浮圖終於能夠深刻體會到樵夫之前所說的殘酷了。
那扇門就在那裡,回去的路就在那裡,不到百米的距離,可是他偏偏只能眼睜睜看著,無法上前一步。
苟且偷生,或者慷慨而死。
這確實是一個讓人很難決斷的選擇題。
李浮圖上前一步,站在了剛才樵夫站立的地方,對著那扇虛空之門注視了良久。
如果十二層的重力有機會抵禦的話,那麼還能夠讓人找到理由說服自己謀而後動,可是樵夫用自己的生命向他演示了十二層重力的無盡性,即使後退,即使再如何錘鍊體魄,那也只不過是自欺欺人,浪費時間。
李浮圖心潮如海涌動,最後波動的眼神逐漸平靜,一抹堅定的色彩在其中閃現。
與其在這裡枯守,他寧願冒死嘗試一下。
他深提一口氣,雙手捏緊,咬了咬牙,繼而緩慢卻又堅決的跨出一步。
就在他已經做好準備承受劇烈痛苦的時候,可是讓他大感意外的是,他並沒有感受到任何的壓迫感,甚至比在十一層仿佛還要輕鬆。
李浮圖目露難以置信之色,繼而另一隻左腳也踏上了十二層。
一秒。
兩秒。
沒有出現血肉模糊軀體爆裂的驚悚場景,他安站在了通天塔的頂層,並且安然無恙。
他看著就在腳前的樵夫的『骨灰』,震驚之餘,也無比的困惑。
這……怎麼回事?
「恭喜你。」
突然一道聲音響起。
雖然不見其人,但是李浮圖聽得出來,這是天空城城主厄來的聲音。
「這麼多年來,選擇進入通天塔的人有很多,但是你卻是第一個能夠成功踏足十二層的人。」
「這到底怎麼回事?」
李浮圖抬起頭。
「我為什麼會沒有事?」
「我知道,現在你一定非常困惑,道理其實很簡單。」
「通天塔,是兩界連接的通道之一,但是它設置了強大的禁制,失落界的人只要越接近那扇兩界之門,他們就會離死亡更近一步,通天塔,就是埋葬失落界強者的墳場,而反之……」
厄來的聲音停頓了下。
李浮圖眼神閃爍,似乎領悟到了什麼。
「你是說,禁制的存在,只是阻止失落界的人前往地上,而最大的桎梏,比如這十二層無法抵禦的重力,對我來說,並不能形成太大的影響,因為我是來自地上的人?」
「沒錯。」
厄來的聲音里透出了一絲讚賞與笑意。
「兩界之人,血脈氣息會存在差別,你身處的地方,是失落界人的絕地,但是對於你而言,你需要戰勝的,只是你內心對於死亡的恐懼。如果你剛才選擇駐足不前,那麼你也會在這通天塔內,絕望等死,但是你突破了內心的畏懼,所以……」
「恭喜你,可以回家了。」
厄來的聲音緩緩消散。
李浮圖內心的疑霧也隨之消失。
他看了眼腳前樵夫的『骨灰』,亢奮、終於充斥了整個身體,甚至連熱血,都開始變得沸騰起來。
期待這一刻,他已經期待得太久了。
回家!
他抬起頭,眼神火熱的盯著那扇虛空之門,繼而從那堆齏粉上跨過,快步朝虛空之門走去。
來到虛空之門前,李浮圖停下腳步,呼吸都瞬間停滯了下來,隨即,他慢慢的抬起手……
當他的手觸碰在大門上的那一刻,就仿佛水面被按出了波紋,隨著一陣漣漪的泛起,一股洶湧滂湃不可抵擋的吸引力從門內狂涌而出,虛空之門仿佛化為了一個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洞,頃刻間將將李浮圖拉扯了進去。
混沌。
麻痹。
紊亂。
腦海中一片空白。
不僅空間,就連自己都仿佛開始旋轉扭曲。
這種感覺,和當初『掉入』失落界時一般無二。
或許只過了一秒,又或許過了很多年,一抹光亮,徒然出現在上空,李浮圖拼盡全力,抬起手,朝那抹光芒抓去。
「啪。」
一把泥土,被他抓在手裡,隨後,那抹亮光越來越大。
當他徹底『破土而出』的那一刻,他才發現。那亮光居然是月亮。
天色黑暗,天空中沒有星光,只有一輪皓月孤懸。
這樣暗淡的夜色,當真算不上多麼迷人,可是李浮圖卻仿佛看呆了一般,甚至半隻身體還埋在土裡,一隻手抓著泥土,他抬頭仰望著夜空,怔怔失神。
要知道,失落界是沒有夜晚的,更加別提月亮。
這些在常人看來再普通不過的景致,卻讓他激動得難以自已。
「我回來了!!!」
饒是以他的定力,當『重見天日』的這一刻,都忍不住失態大笑。
可是他沒有發現,他此刻身處的是一個什麼環境。
他的周圍,都是一座座古老的石碑,幽暗、陰森、並且死寂,這顯然是一片陵園。
在墓地之中突然深夜響起了大笑聲,這是何等的驚悚詭異?
「何人膽敢擅闖法老陵?!」
一聲厲喝徒然響起。
法老陵?
失落界可沒有法老的存在。
李浮圖笑聲止歇,朝周圍望去。
茫茫的都是墓碑,很瘮人,可是他卻不覺得恐怖,相反卻是感到那般的親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