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聲音平淡，視線看向不遠處的男人。
他和方秋機沒如何的打交道，上一次在浦海大學的多媒體教室裡面，見著眼前的方秋機講了一課，課後碰到了關琳丹。
這算是林亦與方秋機的第二次見面。
方秋機捻動著手中的佛珠，他努力的平復著內心的激盪，面對眼前林九玄之眼神，方秋機心間泛起滔天巨浪。
「你想如何。」
方秋機終是開了口，聲音有些沙啞，更像是一隻被人獵殺了的雄獅。
這麼多年，商場也好，人生也罷，方秋機從未失算。
今日，是他第一次感覺到了什麼是滿盤皆輸。
「棋差一招，我輸了，賀重山不如你，你的天賦哪怕放眼華夏，都是屈指之數。」
方秋機儘量讓聲音聽起來像是尋常一樣，但是無論他如何去控制，都是無法掩蓋他此刻的心境。
旁人眼中，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位浦海神算服軟認輸，細心之人，更是可以見得眼前方秋機右手捻佛珠，而垂落一旁的左手，此刻卻是微微顫抖。
他遠沒有表面上所表現出來的那般平靜。
「其一，讓方尤自己選擇她的未來。」
林亦話一出口。
方秋機沒有半點遲疑：「我答應你。」
「從今天起，我方秋機和凌璇，都不會再做任何干涉方尤未來的事情，她的未來交由她自己去選擇。」
方秋機仰著頭，語速不快，但是一字一頓，說話間，視線更是不曾離開眼前林亦的臉。
他無法揣度眼前這個林九玄的心思，更是難以去妄斷林九玄的真實想法。
成也好，敗也罷。
都不是他所能夠決定的事情。
現在方秋機只想快點離開這個地方，每每多待一秒鐘，都會讓他的情緒失控。
他的心在滴血。
方家非但是沒有能夠趁勢而起，更是莫名其妙的惹惱了眼前的林九玄！
縱觀於整個浦海，或許今日之後，方家的處境將會變得尤為艱難。
畢竟，沒有人會願意，和眼前的林九玄為敵！
「其二，我要你低眉。」
林亦再次開口。
低眉。
這兩個字讓方秋機渾身一顫，他一直捻動著的佛珠，此刻也是猛然停頓了下來。
他睜著眼睛，望向林亦，眼中依然有了幾分血絲。
「你說什麼？」
方秋機聲音更顯沙啞，此刻的他毫無半點神算之風度，更像是一隻困獸！
「你過往所作所為，與我無關，但是當初如何從鄭家拿走一百多個億，你心裡心裡自己有數。」
林亦不急不緩，此番開口，聽到鄭家兩個字，在場之人，一下子將視線落向那邊鄭家所在。
而聽到林亦的話，方秋機渾身如遭雷擊。
當初他聯合祝家，利用各種規則，更是布下了重重陷阱，這才讓鄭含山中招，不得不捨棄百億級別的資金，讓鄭家元氣大傷。
其中手段，明面看去，都是正常的商業規則，但是暗地裡面，兇險與不見光的事情，自然不少。
「如今只要你低眉，而不讓你俯首，也是看在方尤的面子上。」
「你若不從，我不會殺你，但是這輩子，你與凌璇二人，不可入浦海。」
平地起驚雷。
這般話語一出口去，周圍一片譁然。
而聽到林亦的話，旁邊已經是低下了頭的凌璇，身子更是一顫。
當初她讓關琳丹前去告誡林亦的話語，就是不許他入浦海。
沒成想現如今，風水調轉，這話再次從林亦口中而出。
所謂低眉，是要認錯受罰。
所謂俯首，則是跪地磕頭。
原本林亦沒打算管鄭含山的事情，但是這段日子，鄭秋嬋對林亦百般照拂，再加上鄭嘉雲的關係，林亦索性做個順水人情。
那邊的方尤面色有些發白，她咬了咬嘴唇，看向林亦。
聽到林亦對方秋機和凌璇所說的話，她內心更是惴惴不安，但是見著那邊所站著的林亦，見著他現如今以林九玄之身份，凌駕於在場眾人之上。
別人只見得林亦之強大，唯有方尤的腦海中，還在不斷地去猜想，這幾年光景之內，林亦為了蛻變成為林九玄，背後將會承擔多少慘痛的傷痕。
每一個男人，註定都在傷痛中成長，從而才能變得更加強大。
當初方尤問他會不會來浦海找她玩，少年篤定又認真的模樣，再次浮現於她的腦海之中。
況且林亦剛剛所提第一個條件，就是讓方尤得以自由。
她不是不識好歹的人，只是有些感動於林亦真的履行諾言而言，更是為他獨自所背負的那些傷痕而莫名心傷。
方秋機和凌璇二人如今的頹喪，讓方尤很是難過，但是她更加明白，林亦做的一切，都沒有錯。
氣氛瞬間變了一變。
鄭家老爺子老淚縱橫，嘴角掛笑，笑容多少有些難看。
他這輩子除開對鄭嘉雲心存不安，希望彌補之外，第二大願景就是振興鄭家，而如今林亦的一句話，使得八方視線聚焦於此。
不用多說，今日之後，鄭家終於有了大步往前的機會。
鄭含山聽聞林亦的話語，多有幾分觸動，面色幾番變化，一個大男人，當初吃了無數悶虧，被方秋機設計，以至於不得不退避三舍。
這麼多年，常人只知曉鄭含山如今的無所事事，但是卻不知曉數年以前，他也曾是手握百億級的私募大佬。
「你！」
方秋機面色陰晴不定。
賀家眾人無人開口，沒人敢勸，更別提仗義執言。
他幾番掙扎之後，終於像是泄了氣的皮球，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語氣顫抖，低下了他一直高昂著的頭。
「我方秋機今日在此低眉。」
「允諾一月之內，歸還鄭家百億資金！」
「今日，我輸了！」
方秋機拿捏著佛珠的手悄無聲息的垂了下去。
他不得不退。
這話落在旁人耳中，不少人更是有種兔死狐悲之感。
方秋機固然在某些人眼中可恨可惡，但是他終歸是一代浦海傳奇。
現如今。
神算方秋機這個浦海傳奇，終歸是向著林九玄這位新的傳奇，低聲下氣的求了饒。
旁人再看那林九玄，已然是心神惶惶。
林亦再沒去看方秋機，這才終於轉過臉去，雙手背負，看向另一側。
他的視線，忽略了西北陶大人和那面色有些蒼白的寧家一行人，而是看向鄭浮憶，緩緩開口。
「回家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