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遼闊,荒無人煙。
夜幕籠罩世界,遮掩了無數的鮮血和屍體。
一輪圓月高高在上,冷漠的俯瞰著這充滿殺戮的人間。
劍門關外,一座崗哨營地,徐逸盤腿坐在地上,手裡拿著一個染血的酒葫蘆。
「今天該是春節了。」
徐逸看著那輪巨大的圓月,笑了笑,舉起手:「舉杯邀明月,千里共嬋娟……天龍,新年快樂。」
「徐哥,我怎麼記得書上寫的是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相隔半米外,一個臉上有刺字的青年,看起來也就十五六歲的年齡,一臉血污都遮不住稚嫩。
他叫王騰,是罪人之子,刺字,發配邊防,當炮灰。
徐逸這個黑鐵副尉,連品級都沒入,手下只有十個炮灰兵。
王騰就是其中之一。
看著他,徐逸就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當年初入南疆的時候。
不同的是,徐逸想去南疆,而王騰不是自願來戰場。
剛剛才經歷了一場小規模的血戰。
徐逸來了劍門關外,才知道霸主國到底有多強大。
神國的神戰軍、神劍軍、神盾軍、神弩軍、神行軍、神炮軍……
古朝的漢門、唐門、宋門、元門、明門、清門……
徐逸用天龍來對比了一下,又默默的將天龍的名字從腦海里抹去。
沒得比啊。
天龍南疆大軍,在圈養之地是如雷貫耳一般的有名。
但放在這裡……
就跟他現在統領的十個炮灰兵一樣。
炮灰!
徐逸沒有做炮灰的自覺。
一桿牧天槍,已經殺退了古朝炮灰十二次進攻。
其他炮灰兵,或者炮灰將領,都死得差不多了,就他這裡,十個炮灰兵還是整整齊齊,一個沒少。
據說古朝那邊已經知曉有個超凡境在這裡欺負炮灰,準備派精銳過來了。
但徐逸不能退。
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
儘管他不是神國的兵。
可是,站在了這裡,既然已經為神國而戰,且聽從那些陰陽怪氣的傻叉說了,他們要在這守到天亮,就得守到天亮,一秒鐘都不能少!
喝了一口酒,徐逸對王騰道:「但願人長久,那也只是但願,征戰沙場的人,哪裡有什麼長久?還能喘氣,還能喝酒,就該舉杯邀明月,別等死了後悔。」
王騰咧著嘴笑:「徐哥,能給我喝點不?」
「那不行。」
徐逸搖頭:「我這酒帶得不多,喝一口少一口,可以邀明月,不能邀你。」
天上仙,看似綿柔,實則酒勁驚人,二品超凡境的徐逸,都不敢一次性喝一壺,不然鐵定倒。
白衣出品,絕對不摻水。
雖然被拒絕了,但王騰還是咧著嘴笑。
他很年輕,還帶著稚氣,卻不怨天尤人,也不哭喊撒潑,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死。
只是很珍惜活著的每一分每一秒。
嗚嗚嗚……
進攻的號角聲,響了起來。
古朝又開始進攻了。
徐逸探頭看了一眼,看到了遠處,有身穿青色鎧甲的正規軍沉穩而來。
「清門軍……」
徐逸搖了搖頭。
還真有精銳軍團來了啊。
「秦門以前是古朝的?為什麼要背叛古朝呢?」徐逸問王騰。
這小子雖然年輕,但父親沒犯事之前,也是富貴之家,飽讀詩書,最大的理想是入聖賢殿,當為國為民的好官。
結果年紀輕輕來這當了炮灰,也算是天意弄人。
「神國曆9633年的時候,秦門軍整體叛變而來,據說是古朝削了秦門第一皇的皇位,秦門軍不服氣,認為古朝帝君沒這個資格,現任秦皇就帶著秦門軍叛了。」王騰道。
徐逸道:「你信?」
「不信。」
王騰搖頭道:「如果說古朝是一隻螃蟹,秦門軍與漢門軍就是兩隻大鉗子,沒了秦門軍,等於斷了一臂。我要是古朝帝君,也不會為了一個虛名,斷一隻手。」
「除非想被清蒸。」
徐逸拍拍王騰的肩膀:「這一戰結束,我帶你去吃清蒸大螃蟹。」
「要不是徐哥,我已經死了。」
王騰笑:「聽徐哥的。」
「好小子。」
徐逸見清門軍已經越來越近,深吸一口氣,低喝道:「還能喘氣的,都來我這!」
活著的炮灰兵們,全都涌了過來。
他們不傻。
雖然不知道徐逸這般強大的存在,為何只是一個統領十個炮灰的黑鐵副尉。
但他們想活下去,就只能靠徐逸。
否則這座崗哨營地,該在四個小時前就淪陷的。
「你們,甘心當炮灰嗎?」徐逸問道。
「不甘心!」眾人咬著牙齒回答。
是啊,誰又甘心當炮灰呢?
他們有的是罪人,有的是貧民,有的是降軍,也有的是山賊土匪強盜等等,犯了事就被拉到了這裡。
但無論是什麼人,無論是什麼心性,他們也不甘心一直當隨時都會送死的炮灰。
「想活著嗎?」徐逸又問。
「想!」
眾人幾乎是咆哮著回答的。
一萬炮灰兵所在的崗哨營地,現在只剩下不足三百人。
誰不想活下去?
但太多人連選擇的機會都沒有。
只能接受死亡。
「這裡流的血,已經夠了。四個小時,我們也沒等來一個援軍。」
徐逸笑了笑:「但你們還是必須守在這,否則不死在敵人手裡,就死在那些傻叉將領手裡。」
「哈哈哈哈……」
生死關頭,不少人居然笑出聲。
他們看向徐逸的目光里,充滿了熱切和信任。
這裡絕大多數人,其實早就該死了的。
是徐逸為他們擋下了攻擊,從屠刀下撿了回來。
想活,但並不怎麼怕死。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我不管你們是為什麼來了這,也不管你們之前是善還是惡。現在!這裡!我實力最強,那就由我來護著你們,你們需要做的,就是給我好好活著,拼盡全力的活著,不要死,好嗎?」
眾人全都紅了眼眶,重重點頭。
「咱們能活到天亮,我請你們吃大螃蟹,清蒸的!」
徐逸說著,提著牧天槍,轉身,一躍跳下了殘破的城牆。
千軍萬馬當前,徐逸一人獨往。
城牆後,一雙雙眼睛裡,閃爍著令人心驚的堅毅色彩。
他們是炮灰。
沒人在乎過他們的喜怒哀樂,更沒人在乎他們的生死。
甚至,都沒人把他們當人看!
徐逸,這位他們曾經想都不敢想,更不能接觸到的超凡境強者,現在要為了他們活下去,一個人去面對古朝的千軍萬馬。
有一種名為『士為知己者死』,更要『為知己者活』的的念頭,在內心激盪不休。
「活著!這條命,已經不是為自己而活!一定,一定,要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