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一路從天龍走到了祈願。
曾經繁華無比的一座座城池,全都變成了廢墟。
時常,能看到路邊的白骨嶙峋。
徐逸的心情不由得又沉重起來。
白衣緊緊握著他的手,安慰道:「沒有人能顧全所有,你能讓祈願的百姓都入了天龍,安穩生活,已經是蓋世的功德。」
「我沒事。」
徐逸搖頭道:「只是覺得很疲憊……白衣,你說這世間,爭權奪利無窮盡,有些人只是求生存,卻保不住性命,有些人,錦衣玉食,卻求君臨天下,非要享受那無數人頂禮膜拜的榮耀,為的是什麼?」
「世間繁華如雲煙,但能看透的又有幾人?」
「於這天下而言,我們都太過渺小和卑微,管不了許多。」
「走吧,趁著古朝來沒來人,我們過過悠閒的日子。」
二人的目的地,是仙雲澗。
那是徐逸和白衣相識的地方。
也是一處理想的隱居之地。
古長朔說了,短則一月,多則半年,才會帶他們去古朝。
趁著這段時間,無牽無掛,無憂無慮,好好休息。
見慣了廢墟與白骨,也發現了一些倖存者匯聚成村。
二人沒有打擾任何人,也不想被任何人打擾,一路疾馳,直奔仙雲澗。
以如今二人的實力,完全可以從仙雲澗上跳下去,也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但他們還是慢慢的走,從那被陣法遮掩的入口,穿過長長的暗道,進了仙雲澗底。
三月的天,鶯飛草長,花紅柳綠。
仙雲澗底,陽光充足,遍地好景。
幾畝良田裡,啞巴老僕人正在插秧。
田坎邊上,一頭老黃牛優哉游哉的甩著尾巴,時不時的看一眼在油菜花里飛舞的蜜蜂和蝴蝶,牛鼻孔里噴出不屑的白氣。
當二人出現時,田裡的老僕人動作一愣,抬頭看來,看到白衣。
手裡的秧苗,落進田裡。
他面容扭曲,激動得不知所措,老淚便灑了下來。
「小主,您回來了。」
以手為筆,以虛空為紙,重重寫道。
「嗯,回來了。」
白衣展顏,露出溫和絕世的笑容:「這兩年,辛苦你了。」
「嗚嗚嗚……」
老僕人嗚咽著搖頭。
「老黃!」
徐逸身形一閃,就到了老黃牛眼前。
黃牛嚇了一跳,牛眼一瞪,看到是徐逸,這才鬆懈了下來,張著嘴哞了一聲,像是在打招呼。
徐逸哈哈笑著,就騎在了黃牛的身上,拍拍它的牛背,道:「起來,讓我騎著走兩圈。」
老黃牛回頭看了徐逸一眼,鼻子裡又噴出白氣,似乎在鄙夷這麼大個人了還跟個孩子似的不懂事。
「一條烤魚。」徐逸道。
「哞!」
老黃牛眼裡浮現掙扎。
它想這麼趴著,舒服。
但想到烤魚,又嘴饞。
老僕人烤的魚,味道不如徐逸。
「兩條!不答應就算了。」
老黃牛想都沒想,直接就站起來了。
徐逸哈哈大笑,一拍牛臀:「駕!」
老黃牛和白衣一起翻白眼。
溪水旁,白衣脫了鞋,將晶瑩如玉的腳丫放在冰涼的溪水裡,迎著明媚的陽光,就長長呼了口氣。
離開仙雲澗,三年多了。
這裡的一切,還是那麼的讓人舒心。
「駕駕駕!」
還沒舒心一會,徐逸手持一根枯樹枝,騎著老黃牛,像是在征戰沙場一般,疾馳而至。
老黃牛哞哞亂叫,衝進了溪流里。
頓時,水花四濺,沾了白衣一臉。
老黃牛迫不及待的捕魚,陡然感受到一抹濃濃的戾氣。
「你再折騰,我打斷你的腿!」白衣冷聲道。
正歡騰的老黃牛就嚇了一跳,乖乖低下牛頭,討好般哞哞兩聲,不敢再濺起水花。
徐逸將枯樹枝一戳下去,再拿起來,就穿了兩條大肥魚。
他對老黃牛道:「老黃我們走,去烤魚吃,不理這個惡婆娘。」
白衣的眸子就眯了起來。
「這是徹底放飛自我了?趴下!」
「啊!」
萬民敬仰的南王毫無形象的趴在了地上,背上踩著一隻光腳丫。
老黃牛在一旁前蹄彎曲,撇著腦袋不敢看白衣,也不敢看徐逸,一副做錯事認罰的姿態。
「白衣,我餓了。」
白衣在徐逸背上好好的踩了幾腳,這才淡淡道:「燒火去。」
徐逸爬了起來,狗腿模樣的笑,將白衣的鞋子拿來,在她紅霞染起的嬌羞里,為她穿上。
「以後還敢不敢了?」白衣問。
徐逸搖頭:「不敢了。」
「走吧。」
「好嘞。」
老黃牛看看地上還被枯樹枝穿著的兩條肥魚,又看看卑躬屈膝模樣的徐逸,牛眼裡再度露出鄙夷,還有憤怒。
敢情騎著老子逛了兩圈,魚也不烤了?
兩素一葷一湯。
老僕人也跟著一起吃的。
吃飽喝足,白衣去了木屋裡。
老黃牛走到徐逸身後,用牛鼻子撞了撞他的背。
徐逸被老黃牛懟了一下,一拍腦門,才想起沒給它烤魚。
騙人可以,騙牛不行,不然以後不讓騎了。
連忙架起火堆,將兩條涼透的肥魚處理乾淨,架在火堆上烤。
各種調料備得不少,畢竟現在要買調料,得跨越千山萬水去天龍才買得到……
很快,烤魚好了。
老黃牛舌頭一卷,叼著枯樹枝屁顛顛跑很遠。
它要獨享美食。
嘎吱……
門扉打開,白衣重新走了出來。
換下了長裙,穿上粗布衣。
一頭瀑布般的長髮高高盤起。
褲腿卷著,赤著腳。
除了那絕世的仙顏,就是個農家女。
「吃飽喝足,插秧去。」
「好嘛。」
下午,下起了如絲的小雨。
徐逸和白衣各自戴著蓑衣,在田裡插秧。
「插秧是有技巧的。」
整整,三年。
三年前,白衣就這麼說過。
仿佛一個輪迴。
經歷了太多太多,現在又回歸到初見的那時。
一下午的辛勤勞作,嫩綠的秧苗就已經為水田披上了綠衣。
夜幕降臨。
柴火燒得劈啪作響。
依舊兩素一葷一湯,老僕人卻不再來當電燈泡。
吃完飯,洗好碗筷。
兩人結伴而上,出了仙雲澗底。
頭頂,一輪圓月當空。
兩座山之間,鐵索橫貫。
夜風吹拂著,兩人並肩坐在鐵索上。
「白衣……」
徐逸看看碩大的圓月,又看月光灑在白衣的臉上。
「嗯?」
「親一個唄。」徐逸道。
白衣那泛著瑩光的臉頰上,便再起紅霞,連耳朵根子都紅了起來。
「不要。」
「親一個嘛……」
「不要……」
徐逸悻悻摸鼻子,道:「那好吧……看月亮。」
白衣一拳捶在徐逸心口上,又羞又怒:「魂淡!你問什麼問?直接來啊!」
說著,白衣主動欠身。
那輪圓月里,兩道身影,緊緊相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