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主的三十一歲生日,過得很平淡。
天龍人注重整十大辦,其他零碎生日,即便是國主,也無法享受太多的特權。
頂多就是吃喝一番,文武大臣們獻上禮物,拍拍馬屁。
但春節,就不一樣了。
每年的春節,天龍樓上都會宴請群臣,附屬國使臣來了,也可以參加宴會。
九州之地,數十億百姓,張燈結彩,歡度新春。
四大戰區,也不例外。
駐紮在邊防線上的戰士們,每個人都得到了一個紅包,一碗熱乎乎的湯圓,中午還能吃上香腸和臘肉。
徐逸准許南疆戰士們分批回家省親,新春佳節,就該與家人呆在一起,闔家團聚。
而沒有家的南疆戰士們,南疆便是他們的家,身邊的戰友,就是他們的家人。
南疆王府,彩燈絢爛。
眾人匯聚一堂,吃吃喝喝,這個比較寒冷的夜晚,就變得十分溫暖。
「小時候特別期盼過年,因為過年的時候有新衣服穿,還能吃上肉,小夥伴們一起用鞭炮把牛糞炸得滿地都是,別提多帶勁。」薛蒼笑著道。
海東青手一翻,朝薛蒼扔過去一樣東西。
薛蒼接住後才發現,這是一盒鞭炮。
「咱們南疆牛糞管夠,你去炸來看看。」海東青道。
一塵道:「你這個軍需官對牛糞倒是不吝嗇啊。」
「哈哈哈……」一群人哈哈大笑。
徐逸挨著白衣坐,夾了一塊鮮嫩牛肉在她碗裡,道:「多吃點。」
白衣道:「長胖。」
徐逸道:「不慌。」
眾人就覺得滿桌子的飯菜頓時沒了滋味。
「我王,大過年的,不虐狗行嗎?」費武痛苦的道。
「你今晚瞎了。」徐逸指著費武道。
費武起身拱手,轉身一探一探的離開。
「費武,你去哪?」閻亡皺眉問。
「我躺去廁所。」費武回答。
閻亡又皺眉:「你走得這麼奇怪幹什麼?」
「因為我瞎了啊。」
眾人一愣,然後又爆發出一陣歡樂的笑聲。
吃飽喝足,眾人各自散去。
海東青和千素不知道躲哪裡去了。
薛蒼和狼刀勾肩搭背的離開。
閻亡趁著酒勁,拉著魑魅魍魎離開,說是要跟他們探討一下武將技。
薛一針和一塵約好下棋。
暫時嚇了的費武被龍鳴拖著去沙盤演練。
虎猙回虎賁軍的營地,還得跟虎賁軍那些渾人一起喝酒打屁。
徐逸和白衣,則去了白衣住的仙雲山,在院子裡坐著,看著天空上那輪彎月,看著遠方在夜空里綻放的煙花。
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天上仙,徐逸側頭看身旁坐著縫衣服的白衣,享受此刻的靜謐。
「天龍歷終於進入200年了,如今的太平盛世,不容易。」徐逸突然很感慨。
白衣拿著一根針,用針尖在自己的秀髮上輕輕蹭了蹭,繼續縫線,道:「我發現一個古怪的現象。」
「什麼?」徐逸問。
「這麼久了,也沒見你們誰過過生日,你們沒有過生日的習慣嗎?」白衣問。
徐逸笑了笑:「踏入南疆的那一刻,我們就不過生日了。」
「為什麼?」
「我們過忌日。」
白衣:「……」
這話聽起來似乎有些搞笑,但仔細回味,又滿心的酸澀和痛楚。
是啊。
天龍的平安,是四方戰士們用鮮血換來的。
他們那一天來到這個世界上,已經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們哪一天離開,為什麼離開。
「怎麼過忌日?」白衣又問。
「喝酒啊。」
徐逸道:「喝酒,一杯敬過往,一杯敬明天,一杯敬生死,一杯敬自己,一杯敬忠魂,一杯敬生者。」
「這就是你們沒事就喝酒的理由?」
徐逸又笑:「南疆的歷史上,哪一天沒發生過戰爭?哪一天沒死過人?」
遠的不說,南疆十年戰蒼茫,每一天都是金戈鐵馬,每一天都是鮮血拋灑,馬革裹屍。
所以,每一天,對南疆而言,都是忌日。
戰友們的忌日,也有一天會成為自己的忌日。
白衣點頭。
「你呢?你的生日是哪一天?」徐逸問。
白衣搖頭:「不知道,我也算入了南疆,就一起過忌日吧。」
徐逸道:「你不會死。」
「那不成老妖婆了?」
「也比死了強。」
越是見慣生死,越是敬畏生死。
白衣笑了笑,不再開口。
徐逸放下還有大半瓶的酒,伸了個懶腰:「這些日子以來,你沒事就在縫衣服,縫那麼多幹什麼?南疆戰士一人一件?那你還真得成老妖婆,不然的話時間不夠。」
白衣撿起身旁的石頭就扔了過去。
徐逸一伸手就抓在了手裡,隨手扔掉。
「我在給你縫衣服,春天的,夏天的,秋天的,冬天的。」白衣道。
徐逸一愣,劍眉就皺了起來:「你是想走?」
「有時候,無關想與不想。」
徐逸蹭的一下站起來,走到白衣身前,微微彎腰,湊近那張臉。
四目相對,徐逸眼中滿含憤怒和霸道:「你不想,這天下沒人能把你從南疆帶走。」
「這世界很大。」白衣輕輕道。
「我可以為你握住這個世界。」徐逸的神色無比認真。
白衣躲開徐逸的眼:「你會踏上征戰龍陸的步伐。」
「這是你看出來的?」
「是。」
「你希望如此?」
「不是。」
「那我就解甲歸田,咱們回仙雲澗。」
白衣重新對上徐逸那雙如大海一般深邃的眸子:「你還不明白,無論你解甲歸田,還是征戰龍陸,我只想你依舊是你。」
「那你就得陪著我!我進,你陪我君臨天下,我退,你陪我解甲歸田。」
白衣嘟嘴,腮幫子就微微鼓了起來:「為什麼非得我陪著?」
「因為你註定是我的人!」
……
「你不需要管我是誰,也不需要知道我的身份,你只要知道,你註定,是他的妻子,陪他站在這世界之巔的女人。」
太乙山上太乙門,太乙門裡草木深。
徐靈眼神恍惚的看著眼前這個渾身仿佛籠罩在白霧裡,看不清摸不透,但又如神女一般的窈窕身影,內心裡掀起驚天的浪濤。
「徐逸是我哥!我親哥!你到底在胡說什麼?」
清冷的聲音仿佛不含人類該有的情感:「還有兩年,兩年後,他不再是巴山郡徐家的徐逸,而是名動天下的牧天戰神,你與他,沒有血緣關係,而是從小就已經被欽定,成為他的賢內助,陪他君臨天下的那個人。」
「不可能!」
徐靈心神巨震,感覺整個世界都在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讓她心底發寒,讓她渾身冰涼,讓她覺得陌生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