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雲,向鸞雲。」
沈卓開口時,眼神已經變得恍惚,那雙看盡了天下的雙眸里,滿是追憶與苦澀。
「向鸞雲……」白衣仔細咀嚼這個名字,如彎月的眉微微蹙著。
似乎聽過,但仔細想來,又極為陌生。
「天王,那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
雖然知道不該在傷口上撒鹽,但徐逸卻是分外的好奇,並且,在他心裡,還有一絲隱隱的擔憂。
天下人都知道白衣的出眾,徐逸就更清楚了。
到底是何等的勢力,才能培養出如白衣這樣優秀的女子?
她為何隱居在仙雲澗底,四年不出。
那五品巔峰的老僕人,是誰安排在她身邊,這麼些年忠心耿耿相隨的?
又是誰,一直在尋找白衣,讓白衣說出:「四年了,他們或許以為我已經死了」這樣的話來?
沈卓仰頭,大口大口灌酒。
半壺酒就這麼沒了。
來不及等徐逸心疼這酒,沈卓的眼前,一扇塵封的大門,緩緩敞開。
那些一輩子深刻靈魂的記憶,無限湧來。
那一年,冰晶長劍的光芒還未閃耀整個天龍。
那一年,比現在的徐逸還小一歲的沈卓,還沒達到人生的巔峰。
那一年,天龍還沒開始搖搖欲墜,沈卓只是一名駐守在冰天雪地里的年輕戰士。
漫天的雪花,讓人疲倦的白色,飛舞了整個世界,也蒼白了沈卓的心。
突然有一天,一個年輕漂亮,嘴角嗪著純真笑容的女子,從冰雪裡走來。
那張如白衣一般傾城絕色的容顏,復甦了沈卓的人生。
「你好,我叫沈卓,卓爾不凡的卓。」
「你好,我叫鸞雲,青鸞的鸞,雲朵的雲。」
「你從哪裡來?」
「我從很遠很遠的地方來。」
「來做什麼?」
「聽說這個世界五彩繽紛,但我只看到過漫天的冰雪。」
「巧了,我看過繽紛的世界,帶你去看?」
「好。」
都說男女之間的情愫要想生根發芽,必須要有人耍流氓,不是你,就是我。
從沈卓大著膽子牽了鸞雲的手,冰天雪地里,兩人便走向了波瀾壯闊。
世界果然絢爛多彩,心如冰雪一般潔白的向鸞雲,內心裡勾勒了世界的模樣,也勾勒了沈卓。
時值天龍震盪,家國有難,匹夫有責。
沈卓毅然決然重回戰場,二十五歲的他,一身實力在自身卓絕的天賦,以及向鸞雲的幫助下,已然是五品的宗師,入了戰神級。
一戰,定北方。
沈卓揚名。
北境建起了一座府邸,冰晶雕刻,點上五顏六色的燈,便如天宮樓閣,莫測仙境。
這座府邸,便是如今的北境王府。
在這裡,沈卓和向鸞雲接受了天下的祝福,結為夫妻。
新婚第二天,夫妻二人趕赴京城。
國主年幼登基,沈卓掌四方兵權,南拒蒼茫,西抗越國,東守海岸,北出北寒山川。
他的腳步,丈量了天龍的各個角落。
向鸞雲始終跟在他的身旁,出謀劃策,鼎力相助,也親自殺敵,血染了半壁江山。
一年後,向鸞雲有了身孕。
此時的沈卓,已經達到了五品巔峰,隨時可以踏入六品宗師境。
進展之神速,讓天下人震驚。
他用兵如神,他戰力無雙,他一肩扛起了搖搖欲墜的天龍,是天龍萬民心中的救世主。
而這一切,其實與他的妻子向鸞雲脫不開關係。
沒有向鸞雲,沈卓依舊能閃耀世界,光芒卻不會綻放得這麼洶湧,這麼猛烈。
那一年,冰晶長劍讓四方敵國染血。
那一年,有人稱沈卓可替代國主,君臨天下。
那一年,向鸞雲肚子肉眼可見的速度大起來,接近臨盆。
那一年,沈卓站在巔峰,遙望天下。
也是那一年,一個跨越千山萬水而來的九品巔峰宗師,展露殺機。
沈卓重傷,向鸞雲重傷,而這位宗師,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向鸞雲傷得太重了,她心疼丈夫,也心疼孩子。
果斷選擇臨盆,生下沈笑君。
當沈笑君的第一聲啼哭響徹在向鸞雲耳旁,向鸞雲面帶微笑,在沈卓懷裡離開了這個世界。
那一年,沈卓放權,只駐守北境。
那一年,閣老們商議後,年弱國主,稚嫩的聲音傳遍天下,封沈卓為北曌天王。
那一年,沈卓重回北境,從此半步不踏出。
那一年,沈卓已經破了六品宗師境,至今,再無半點寸進。
因為向鸞雲臨盆前的重傷,沈笑君從娘胎里,就骨子裡留下了暗疾,才有了徐逸護法為其續命的一幕。
沈卓的傷早就好了。
可他心裡的傷,永遠也好不了。
看似平和的他,二十四年裡,內心無時無刻都在遭受著仇恨之火的灼燒。
向鸞雲的死,已經成了他的心魔。
二回城,南王府。
歷史的大門緩緩關閉,四大王者終於不用再感受那冰天雪地襲來的刺骨冷意。
白衣眼前,四張紅彤彤的臉,還殘留著淚水划過的痕跡。
酒壺空了。
沈卓醉了。
徐逸、裘恨天、凜冬,三王跟沈卓一起趴在桌上,呼吸都小心翼翼,怕吵醒了那顆好不容易才酣然入夢的心。
白衣輕輕揮手,亮晶晶的粉末輕柔灑落。
天龍的四根擎天柱子,就睡得錯過了國主的國宴。
皇宮,天龍樓。
歌舞昇平。
帝九的心裡已經在罵娘,但又不能表露出來,還得露出一副淡然的微笑。
四大王者全都缺席國宴,這是人幹的事?
山珍海味不好吃了?還是跳舞的女子不夠漂亮?
當著天龍萬民,本皇不要面子的嗎?
「諸卿,願我等共同努力,創建天龍盛世!」
「天龍永固,萬世長存!」
……
龍陸的西方,距離天龍十萬八千里之遙。
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透著陰翳的氣息。
有個看起來頗為年輕的青年,盤膝坐在萬仞懸崖之邊,狂風席捲,卻連他衣袍都吹不動分毫。
突然,青年仿佛感應到了什麼。
緩緩睜眼時,有一道驚人的鋒芒從眼中展露。
就連狂野的風,似乎都被切割,停止了吹拂。
他朝著前方伸出了手掌。
光芒閃爍,一顆黑色的圓珠,出現在了他的掌心裡。
青年眉頭微挑:「我的僕人,誰敢殺?」
一抹淡淡的殺意瀰漫,青年捏碎了黑色圓珠。
有虛幻的畫面呈現,那是一個穿著白色粗布衣的女子,身後有一雙龍眸睜開。
青年努力的看著,卻始終看不清楚那女子的模樣。
噗嗤。
畫面消散。
「來人!給本君查!芒這些年,到底去了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