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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滴滴……
水滴聲在耳旁縈繞。
徐逸猛的醒來,翻身而起,大口喘息。
全身冷汗淋漓,如同從水中撈出。
良久,他茫然抬頭,發現自己在一間破舊狹窄的房間裡。
水槽里堆滿了遍布污漬的碗筷,水已經快溢出。
水龍頭沒擰緊,水滴不斷落下。
房間裡有濃濃的霉臭味道縈繞,令人作嘔。
床鋪上的棉被又黑又臭,有腐爛的氣息。
徐逸身體虛弱,艱難起身,伸出瘦得皮包骨的手,在染滿塵埃的破舊鏡子上抹了抹,看到一張顴骨高聳,眼窩深陷的臉。
這是徐逸的臉,不復剛毅,似久病纏身,命不久矣。
手背上烏青一片,遍布針孔,抬手都費勁。
他喘了好幾口氣,艱難起身,拉開覆蓋窗戶的黑色窗簾。
陽光灑落,透窗而入的時候,徐逸眼前發黑,幾乎暈厥,跌跌撞撞後退,坐在床邊,大口大口喘息,汗水再一次密密麻麻滲出,虛弱感又一次遍布全身。
嘎吱……
房門打開了。
一個樣貌清秀的少女端著黑色的盤子走了進來。
她臉上滿是厭惡與嫌棄,把黑色盤子隨意扔在地上,轉身就走。
盤子哐當落地,兩個發霉的饅頭沾染塵埃。
徐逸艱難起身,雙腿一軟,跌倒在地,用盡全身力氣爬去,將發霉的饅頭拿在手裡,顧不上沾滿的塵土,放進嘴裡咬了一大口。
古怪的味道令他不斷乾嘔,很想將饅頭吐出,可肚子的飢餓感,讓他緊緊捂住嘴,瘋狂吞咽饅頭。
眼淚漱漱而落。
終於,兩個饅頭吃完,徐逸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如一條死狗。
房門再一次打開,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走了進來,拎著徐逸的衣服,將他拎出門。
陽光無比刺眼,他下意識閉著眼睛,什麼都看不見。
不久後,他被重重扔在地上,骨頭髮出不堪重負的咔嚓聲。
眼前,是一張張白紙,旁邊擺放著筆墨。
「把你所學的一切功法,寫出來。」
男人凶神惡煞的聲音響徹耳邊。
徐逸內心抗拒,身體卻主動握住了那支筆,在空白的紙張上不斷的寫著。
他太虛弱,寫一會就要停一下,休息一會,才能繼續寫。
半晌,男人回來了,拿起徐逸寫的紙張,仔細一看,勃然大怒,一腳踹來,差點把徐逸踹死當場。
「你寫的什麼東西?我讓你寫功法!」
男人的腳踩在徐逸腦袋上,憤怒大吼,還朝徐逸吐口水。
徐逸並不回答,只是咧著嘴笑。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淪落到這種地步,但想要他聽話,絕不可能!
「你以為你想死就能死得了嗎?我有無數種折磨人的手段,會讓你一一嘗試,什麼時候把混沌意經、天羅鬥氣、真武修羅決、混沌本源心法全都寫出來,我什麼時候才會讓你死。一天不寫,我折磨你一天,一萬年不寫,我折磨你一萬年,永遠不寫,我折磨你到永遠!」
日復一日。
徐逸的慘叫聲從未停止。
從精神上,從身體上,從心靈上,從各個方面,徐逸遭受非人的折磨。
每當他快死的時候,這個男人都會餵他吃下一種丹藥,給他續命。
無休無止的折磨,卻並未讓徐逸有絲毫的妥協。
剛開始的時候,徐逸還有自盡的念頭。
但久而久之,徐逸連自盡的念頭都沒有了,他受到的折磨越來越痛苦,眼神卻越來越清明。
他,把這一切苦難,當成了修行。
一萬年,兩年萬,三萬年……
整整十萬年。
男人再一次出現在徐逸面前,卻已經不像是曾經那麼凶神惡煞,臉上有著一抹淡然的微笑。
「你所在意的一切都已經灰飛煙滅,你的執念,成了空談,你這一生,本就是笑話,為什麼還要堅持?」
「為了改變。」
徐逸雙目清明,無悲無喜:「或許你說得對,我所在意的一切都灰飛煙滅,我的執念成了空談,我的一生只是笑話,但我還活著,萬物生靈,生而有缺,從生命誕生到結束這樣的過程中,留下的到底是什麼?」
男人蹙眉:「是什麼?」
徐逸咧嘴笑:「是選擇,是改變。」
「十六歲以前,我只是一個體弱多病的廢物少爺,我離家出走,是選擇,於南疆崛起,是改變,我從出生開始,就是棋子,我選擇了反抗,最終我殺了將我視為棋子的人,這就是改變。我以守護為執念,一次次拼盡全力想要守護我想守護的一切,這是選擇,我做到了,亦或者沒做到,是改變。」
「是否成功,是否失敗,其實在我看來,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去做了。」
徐逸眸子裡古井無波:「我選擇了去做,我拼盡一切努力去做,我可以痛苦,可以撕心裂肺,可以傷心和絕望,也可以驕傲和得意,但我唯獨不會後悔,我,問心無愧。」
「你恨我嗎?」
男人饒有興趣的問:「我毀了你的一切,折磨你十萬年。」
「恨啊。」
徐逸笑:「我恨你,所以如果有可能,我會想盡一切辦法抹滅你的存在,但同時,我也感謝你,如果沒有你,我的心境始終會有缺陷,是你讓我知道,已經失去了一切,就不懼再失去一切,反而會更加用力擁抱將來,擁抱擁有的一切。」
「哈哈哈……」
男人大笑:「你感謝我,又恨我,那你會怎麼做?」
徐逸正色道:「前輩,有什麼想做的,我可以試試看是否能代勞,我做到後,再來抹滅你存在的痕跡。」
「好一個恩怨分明,那你就不擔心我現在抹殺了你?」
「你可以選擇這麼做,我也可以選擇反抗。」
話音落下,徐逸浸染無盡鮮血的衣服,突兀的化為了南疆王袍,他乾枯瘦弱的身軀,變得強壯而挺拔,手中,完好無損的牧天槍緊握,身後,九色光芒涌動,九大神器虛影呈現。
血光,籠罩一切,修羅之力遮天蔽日。
腦海中,混沌意經默念,仿佛有聲音從遠古響徹。
紅色鬥氣,與修羅之力融合,覆蓋在黑色的牧天槍上,將牧天槍渲染得猩紅。
有血滴,從槍尖滴落而下。
男人饒有興趣開口:「剝奪。」
徐逸呈現出的一切,都消失無蹤。
他重新成為瘦弱至極的皮包骨,穿著血衣,被束縛在無數鎖鏈之中。
徐逸平靜開口:「恢復。」
虛空扭曲,另一個徐逸從虛空踏出。
男人不禁張了張嘴,然後哈哈大笑,身體融化,剩下一抹黑線。
「小傢伙,你說得對,萬物生靈,生而有缺,我倒是想看看,以我《鑒心》之力,能否為你補全這缺陷,當你屹立星空,為我立一塊鑒心碑吧。」
黑線迅雷不及掩耳,沒入徐逸心臟。
轟隆隆……
天旋地轉。
徐逸在暈過去之前,臉上滿是不甘:「不要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