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深處,龍首殿中。
安元皇帝臉色蒼白,眼神渙散的躺在龍床上,已經進氣多,出氣少。
如今是大康安元十四年,他登基後只用過這一個年號,為帝十四年。
也不知是不是受了詛咒,他和他的兄長,也就是先帝元康皇帝,都是一生無子,唯有女兒生了一大堆。
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也會將皇位傳給宗室里的某位藩王。
如今最有希望,呼聲最高的兩位藩王,寧王和信王都已經進京了。
寧王是跟他感情最深的藩王,在他還是福王時,兩人的封地就相鄰。
而信王是百官呼聲最高的王,朝中和軍中支持他的人都非常多。
所以安元帝也很糾結。
兩個人中,他不知道該選誰。
如果選寧王,那沒有百官支持,等他駕崩後,很多事情難以預料。
可如果選信王,他又心有不甘,因為寧王當年跟他的關係太好了。
臨死前,都難免會回憶過去。
回憶過去就會不由自主重感情。
偏偏當初幫他甚多的丞相謝均又誰都不支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咳咳咳……咳咳咳……」
突然,安元帝劇烈咳嗽起來,然後猛然面色紅潤的從床上坐了起來。
「皇上好了!皇上好了!」
旁邊垂淚的皇后欣喜若狂。
一群太醫連忙是快步上前,但他們的臉色卻沒有皇后那麼好看。
因為他們知道,這是迴光返照。
人臨死前,會突然有一小段時間精神特別好,這口氣泄了就該去了。
「都散開!」安元帝顯然也明白這一點,直接說道:「速招信王,丞相和六部尚書入宮……」
他最終還是決定傳位給信王。
「陛下!謝相求見!」就在此時,一個太監驚慌失措的跑了進來。
安元帝喝道:「謝相來了就快請,慌慌張張成何體統,朕還沒死!」
「陛下!不……不是!謝相還帶著一個與您龍顏相似的孩子啊!」太監跪在地上,渾身顫慄,欣喜的說道。
屋內所有人都是臉色一變。
安元帝也是大驚:「快宣!」
「陛下!陛下!大喜!大喜啊!」謝均幾乎是老淚縱橫,連滾帶爬的沖了進來:「陛下!您尚有一子啊!」
其實不用他說,安元帝和屋內眾人就已經看到了謝均身後的趙彥。
就那張臉,他們就敢肯定這絕對是皇帝的孩子,不然不會那麼相似。
「皇上您可還記得當年大明湖畔的趙憐卿。」趙彥拿出一塊玉佩。
安元帝臉色興奮得潮,紅,激動的說道:「憐卿!是憐卿她給朕誕下了龍子,快……快上前來,讓朕看看!」
不怪他如此興奮,如果能把皇位傳給自己的親兒子,當然是更好了。
家產能給兒子,誰願意給弟弟?
趙彥上前。
「像!太像了!你的眉眼跟你娘一模一樣!」安元帝摸著趙彥的臉。
其實他根本早就記不清王憐卿的樣子了,此時只是有感而發罷了。
趙彥紅了眼眶:「爹,娘病死之前都還在想您,還讓孩兒來找您。」
那個少年的娘的確病死了,他一直都是被謝均暗中安排的人養著的。
「好!好孩子。」安元帝也不由得落淚,然後又劇烈咳嗽了幾聲,連忙說道:「王賢,擬旨,朕去後,由皇子趙永繼承大寶,丞相謝均輔政。」
他兒子原本叫什麼都不重要。
但從今以後就叫趙永,他的兒子,當然是以他取的名字為主。
「奴婢遵旨!」一個大太監應道。
安元帝露出一個笑容,猛然鬆開了趙彥的手,緩緩倒在床上斷了氣。
「皇上!」皇后紅著眼驚呼一聲。
她是真的傷心,她又沒能生下兒子,現在皇帝一死,她該何去何從?
「臣謝均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謝均衝著趙彥跪拜。
「奴婢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其他人也紛紛跪下參拜。
趙彥擦了擦並不存在的眼淚,看向謝均:「謝相,現在該如何是好?」
「陛下應該下旨,由御林軍把守各個宮門,黑衣衛包圍信王和寧王府以防不測,再宣百官覲見,商議先帝出殯之事。」謝均條理清晰的說道。
黑衣衛和御林軍都是天子親軍。
唯有天子才有資格調動。
邊軍和地方軍隊可能靠不住,但這兩支隊伍只要在皇帝手裡就能用。
趙彥點頭:「就依謝相之意。」
「臣遵旨。」謝均起身離開。
接下來的事就交給他執行了。
皇后抹了抹淚,看著趙彥柔柔弱弱的說道:「陛下您要節哀順變,朝政都等著您穩定,不可傷心過度。」
以後想過得好點就得巴結新帝。
「多謝太后安慰,朕知曉了。」趙彥打量著新晉太后,嘖,還挺有料。
約莫三十來歲,正值風情萬種。
可惜啊,沒鳥用!
他現在是真沒鳥用!
太后見皇帝一直盯著自己,心裡不由湧現個荒唐的想法,但又很快撇清了,皇帝怎麼可能是那種人呢?
她不知道,皇帝就是那種人!
哪怕是變成了女人也要磨個夠!
趙彥又看向王賢:「你是何人。」
「回陛下的話,奴婢乃是先皇的秉筆太監。」王賢畢恭畢敬的答道。
太監就和妃子一樣,他們的一生安危,榮華富貴,全都靠皇帝給。
所以通常他們或許貪污,或濫用職權,但也是對皇帝最忠心的人。
因為他們的權利是皇帝給的,皇帝不需要與大臣商議就能收回來,也能殺了他們,他們相當於皇帝的家奴。
趙彥點點頭:「起來吧,日後還要多勞煩王公公才是。」
「奴婢惶恐!當不得勞煩二字,本該為陛下效力。」王賢又跪了下去。
他心裡鬆了口氣,有這句話,那自己的位置就暫時算是保住了。
趙彥說道:「我對朝中諸事一無所知,你我閒聊兩句吧。」
他得先搞清這個國家的狀況。
秉筆太監能接觸到各地奏章,也對京城之事了如指掌,正好向他打聽。
「陛下但有所問,奴婢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王賢說道。
……………
另一邊,御林軍嚴守各個宮門,隨著黑衣衛指揮使楊森一聲令下,大隊的黑衣衛向信王府和寧王府而去。
「你們這是幹什麼!你們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這裡是信王府!你們吃了雄心豹子膽了敢來這裡放肆!」
信王府的家丁和黑衣衛對持。
張千戶騎在馬上冷笑一聲:「信王府?怎麼,比陛下還大不成?」
「左右都有!刀出鞘,箭上弦,凡敢有往外闖的,通通格殺勿論!」
「諾!」一眾黑衣衛齊聲答道。
「滄啷~」
長刀出鞘的聲音不斷響起。
弓弩上弦的聲音吱吱作響。
雪亮的刀鋒,泛著寒芒的弩箭,總算是把信王府的家丁給嚇了回去。
另一邊的寧王府也是同樣的景象。
同一時間,文武百官也接到了皇帝相詔入宮的事情。
此時皇帝駕崩的消息被封鎖,還沒有傳出來,他們都以為是皇帝不行了,要定下傳位人選才召他們入宮。
「看來陛下果然是危險了啊。」
「是啊,宮裡都戒嚴了。」
「信王繼位,乃眾望所歸,等他繼位後,大家可都是從龍之臣啊。」
「慎言,慎言!越是最後關頭,越是要小心為重,以免落人口實。」
「不管是寧王還是信王,他們誰繼位,謝均那個奸相都當到頭了。」
「他這次沒有站隊,恐怕是想左右逢源,殊不知這樣全都得罪了。」
文武百官在龍首殿外聚集。
哐當!
殿門打開,趙彥帶著王賢走出。
看見趙彥後,文武百官都是如遭雷擊,滿臉的不可置信。
「這……這怎麼可能!那少年是誰?怎麼跟陛下長得如此相像?」
「陛下不是無子嗎?怎麼回事……」
所有人都是低聲議論了起來。
「肅靜!」王賢尖聲呵斥道。
隨後伴隨著整齊的腳步聲,以及盔甲碰撞產生的清脆聲,一群御林軍沖了過來位列兩旁。
百官們這才安靜了下去。
「皇上有旨!」王賢高舉聖旨。
嘩啦啦,文武百官跪了一地。
王賢打開聖旨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從來帝王之治天下,未嘗不以敬天法祖為首務。敬天法祖之實在柔遠能邇、休養蒼生……
而今有皇子永,人品貴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統。著繼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輿制,持服二十七日,釋服布告天下,咸使聞知。」
轟!
猜測被證實,百官瞬間炸開了鍋。
「皇子永,還真是陛下的兒子。」
「為何陛下從未對外透露過?」
「不可能!不可能!這人是哪冒出來的!世界之大,相似的人也非沒有,我要見皇上!我要見皇上!」
有的人已經崩潰了,因為他們把一切都壓在了寧王或者信王身上,現在出現這種變故,他們以後怎麼辦?
新皇是不可能重用他們的。
「肅靜!肅靜!陛下已經駕鶴西去了,遺命在此,誰敢不從!」王賢扯著自己已經嘶啞的喉嚨大聲喊道。
一個文官起身斥責:「不可能!定是你這閹狗軟禁了陛下!陛下乃是天子,前幾天太醫院還說陛下有所好轉,怎麼可能今天突然就去了!」
「不錯!讓我們進去!不是親眼所見,我們不認任何遺命!誰知道是不是你這閹狗矯詔!讓我們進去!」
已經沒有退路的人,就算詔書是真的他們也不承認,還想掙扎一下。
只要能把消息傳出去,讓寧王和信王知道,那他們就還有機會。
畢竟京城外還駐紮著幾支軍隊,領兵的可都是兩位王爺的支持者。
到時候勝負還尚未可知。
趙彥語氣平靜的說道:「既然他們要見先帝,那就送他們去見吧!給我拿下那些殿前咆哮,驚擾先帝龍體之徒,拖出午門斬首,去陪先帝。」
「諾!」御林軍直接上前拖人。
「你們幹什麼!放開我!」
「陛下!我錯了!我接旨!我接旨啊!不要殺我!我不想死啊!」
「放開我……」
剛剛跳得最凶的那幾個人,直接被御林軍宛如死狗一樣拖走了。
整個龍首殿外安靜得可怕。
「還有人要見先帝嗎?」趙彥問道。
沒有人說話,但所有人心頭都蒙上了一層陰霾,小小年紀就已經如此兇殘,暴君,這是暴君啊!
王賢冷哼一聲:「諸位大人,既然沒有意見了,那就跪下接旨吧。」
「臣等接旨!」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文武百官跪下後山呼萬歲。
文人的骨頭還是沒有刀硬啊!
趙彥嘴角一勾,居高臨下的看著下方烏泱泱跪了一大片的文武百官。
心裡還真有種莫名的爽感。
這些人的生殺大權都在他一念之間,在藍星,他可沒有這樣的機會。
畢竟連蟎請都早就亡了。
……………
信王府外。
張千戶已經被曬出了汗水。
「千戶大人,蘇相有令……」一個黑衣衛策馬而來湊到張千戶耳邊低語。
張千戶臉色大變,最後一咬牙拔出刀:「陛下有旨!信王深受皇恩不思回報,反而意圖謀反!弟兄們,隨本官殺進去!滔天富貴在此一遭!」
「殺啊!」
「你們敢……啊!」
同一時間信王府和寧王府都被黑衣衛沖入,刀光劍影,血流成河。
「謝相,我們這般,陛下恐怕會心生間隙。」打發報信的人離去,指揮使楊森看著謝均不安的說道。
謝均氣定神閒的笑道:「不,皇上只會念我們的好,你以為他不想這麼幹嗎?他沒有根基,只有大義,又怎麼可能留下兩個不安定的因素?」
「這個時候是最好的動手機會,現在外界還不知道先帝駕崩,新皇也沒登基,那這就是先帝為了穩住新皇的大位而留下的遺命剷除二王,無論怎麼樣,髒水都潑不到新皇身上。」
「原來如此,還是謝相您老謀深算看得遠。」楊森佩服的說了一句。
謝均不可置否:「等信王和寧王死了,就派人去犒賞城外的軍隊,信王和寧王一死,他們就沒有了效忠的對象,更沒了進城的名義,再加上新皇重賞,很容易就能穩住軍心。」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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