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一夜註定無眠。
原林打了個盹兒，剛入下半夜，就被人叫起。
「有人舉火，沿山夜行，似乎正奔我們秦山寨而來。」
親衛唐曉，也是北落師門的學生，人小機靈，原林比較喜歡用這種人，蒙岳如是，唐曉如是，從白鬍子手中要來的人。
「有多少人，距山寨多遠？」原林毫無驚慌失措，只緩緩起身，調整了一下睡意，平靜問道。
「距山寨直線距離不足五里，山路距離應不足三十里，人數不詳，斥候還在查探，應該不下萬人。」
「還好早有準備啊。」原林伸了個懶腰，真有西蠻夜襲？這也太巧了吧？
應該是韋德世的後備計劃之一。
所以趙狄的擔憂也不無道理，真被西蠻在秦山寨這裡被包圓了，大軍撤不回去，西山郡危矣。
但原林考慮得更多，連夜撤軍就不怕遇到危險了？
這連環八十一寨，幾萬幾十萬大軍都吞得下，就算據寨而守，原林也有辦法縱橫捭闔，總之，原林認為，夜宿山寨，哪怕明知是計，也比連夜嚇得撤退要好。
原林昨夜宿營時，反正大家都被叫醒了，便讓人直接占領了頂寨而睡。
這樣，哪怕西蠻沖占連環寨，也就有了布局的時間的機會。
而且敵方從北坡來，可往南坡撤，若朝南坡來，就往北坡撤。
如今果然有人夜襲，而且時機如此巧妙，正好是西征大軍被趙狄帶走大部，僅剩數千人的時候。
但原林不慌，唐曉便暗自佩服，教長真乃非人也，這種情況下，將數萬敵軍視若無物，舍教長外還有其誰？
「去，把士兵都叫起來，挨營通知，由上至下，不要急，不要大聲，不要舉火，給你們兩刻鐘足夠了吧？」
唐曉立刻帶著親衛營前去辦理，由都統通知統領，再通知兵長，什長，伍長，直到士兵。
不到一刻鐘，所有士兵已經著甲執兵，威風凜凜的站成隊列，在黑暗中筆直如槍。
看來新朋友挺仗義，這批楚州軍素質不差。
神武衛自不用說。
「聽著，現在恐有敵來犯，是不是西蠻暫時不知，人數數倍於我軍，今夜，恐難善了。」原林一面說著，一面觀察士兵的反應。
還不錯，神武衛自不用說，老家鶴縣那邊帶來的人，早就在北落師門和聖城交匯時，將原林曾經的豐功偉績吹得天神一般。
五十個人就敢幹一千，現在五千人馬，敵人沒個十萬兵馬擋得住？
加上前期輪戰養兵，所謂的神武衛，也就是聖城護衛軍，還真沒怕過誰。
至於那些楚州軍，心裡怎麼想不說，但面無表情，謹視前方，軍紀方面可堪一用。
原林繼續煽動：「不過好在我們身處頂寨，可南下也可北撤，無外乎多繞點路罷了。」
神武衛大多並無表情，有的還隱約有些失落。
很好。
這是亂世，你不喜歡戰爭，戰爭也不會放過你，渴望一戰的士兵，是好士兵。
讓他們心有所念，知道自己為何而戰，不怕戰畏戰，甚至求戰好戰，那聖城護衛軍，就成了。
楚州軍那方呢，不少人肢體稍微放鬆下來，畢竟是十多年沒經歷戰亂了，這也是人之常情。
原林知道該怎麼用兵了，話鋒一轉：「但是，不戰而退，不是我們楚州軍的風格，不管他是西蠻還是韋德世的伏兵，我們都要和他碰碰，現在聽令——」
一條條軍令發布下去，各部都統，統領立刻帶隊執行。
原林命令下得很細，充分利用了各種條件，此戰不容有失。
望山跑死馬，山間那隻舉火騎兵，等原林布置好之後，才姍姍來遲。
早已接到斥候回報。
西蠻人！
兩萬以上。
馬到近前，方有雷鳴之聲。
「扎多，這裡果然有個山寨。兄弟們，進寨子睡覺！」
「喲呵！」
「喲呵！」
這隻西蠻大軍，乃游蠻黃金汗帳右銀狼衛和影狼衛，兩個萬戶將扎多和怒圖率領。
西蠻的軍隊編制很簡單，十人一隊，領兵為十戶，接下來就是百戶，千戶，萬戶，萬戶將軍就是最大的官了。
西蠻只有騎兵，來去如風，崇信虎狼豹熊等圖騰，虎熊為重騎，狼豹為輕騎，而且往往出征便不帶輜重，全靠劫掠，很難提前預防。
兩隻大軍一窩蜂進入山寨，四下搜查一番，發現是空寨之後便開始各自搶一個房子入住。
原林他們紮營時留下不少痕跡，但這些西蠻居然不怎麼查看，毫無危機意識。
兩萬大軍，只選好的宅子住，一直住到下十寨，亂鬨鬨的吵鬧如市。
另外倒是有兩隻小分隊，有些艱難的縱馬朝更高的山寨查找，看來西蠻也不全是蠢貨。
只是他們查得走馬觀花，顯然沒當回事。
原林的士兵都藏身在各高寨屋舍內，馬匹集中在頂寨，要搜查過來還需要一點時間。
原林親自靠近探查西蠻人。
這些西蠻人果然高大，比起大窊人高出一頭，馬匹也是高大毛厚，四蹄如柱，非常適宜高山高寒地區奔走。
但是原林瞳仁忽然一縮，他看到了，那些西蠻人腰上掛著的東西！
是耳朵。
西蠻人以前按人頭論功，其實大窊也這樣干，不然怎麼會有殺民冒功的事情。
但腰間就那麼大，掛人頭能掛多少個，所以後來改為掛耳朵，左耳，又稱為獵標。
原林看到這些西蠻人，腰間少的四五個，多的十幾個，人人都有。
獵標很新鮮，還在滴血。
身上也有血腥氣。
是劫掠了橫嶺附近的村寨嗎？
不太可能是西山郡那邊的，那邊太遠了。
但是不排除是趙狄他們或是韋德世他們與這伙西蠻遭遇了。
看這些人，似乎沒有什麼大的傷亡。
所以更傾向於是橫嶺的少數村寨被洗劫過了。
非我族類，心狠手辣！
原林也不想給他們客氣，西蠻人人高馬大，頭髮棕，黑，金，白為主，眼眸藍，灰，鼻樑高挺，鼻孔粗大，體毛多，體味重，是沒辦法偽裝的。
如果他們上到頂寨，發現了自己的伏兵，自然殺了便是，不能讓他們亂發警報消息。
不過那些西蠻人可能覺得太累了，只策馬走到三十多寨時，就受不了天寒，準備回走了。
下十寨只留有少數西蠻人值守，大多將馬一拴，民房裡一鑽，合衣就打起了呼嚕。
西蠻人身上的獸皮防穿刺不行，但禦寒不錯，他們常年生活在低溫地區，不怕冷。
火攻或許有奇效？原林覺得，戰場果然瞬息萬變，還是多做準備小心無錯的好。
但還沒來得及慶幸，就見遠處山下，似乎又有人舉火而來！
該死！本都籌備好了，最佳進攻時機暫時可以等到這些西蠻人入睡之後，現在又被打亂，只能再觀其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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