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舒死了。

  當著白漁的面死了。

  白漁至今都還記得，她們初次相遇的場景。

  那是一場小型拍賣會。

  她孑然一人坐在最角落，周舒上前端詳她，痴痴笑著讓她加入合歡宗共參雙修大道。

  白漁橫眉冷對，就差拔劍砍過去了。

  白漁當時只是命宗的外門弟子，周舒也只是合歡宗沒人在意的小角色。

  二人的第一次見面，氣氛算不得融洽。

  那次拍賣會結束，買了數件寶貝的白漁，被邪修跟蹤了一路，是周舒及時解的圍。

  雖說只是錦上添花，但二女就此結識。此後秘境探險、尋寶，她們互幫互助，並以姐妹相稱。

  漸漸的。

  白漁成了命宗內門年輕一代當之無愧的大師姐，周舒成了合歡宗的宗主弟子。

  二人也成了旁人眼中，只能仰望不可直視的天驕。

  她們在這上界，也漸漸有了些許名聲。

  相比較外界種種聽起來很霸氣的稱號，白漁還是喜歡周舒的那一聲『白漁姐姐』。讓她有種，自己還是初入修仙界時的小姑娘。

  但。

  她已經三百歲了。

  而周舒也死了，死在了她的面前。

  現在。

  殺了周舒的純陽之體，問她想怎麼死。

  白漁的回答，只有一個字。

  「爆。」

  「嗯？」

  葉凡瞪大眼睛，立刻大喊一聲：「定！」

  瘋子。

  這女人絕對是一個瘋子！

  還不一定鹿死誰手呢，哪有上來就自爆同歸於盡的。

  這樣好嗎？

  這樣不好！

  也不知道是誰將修仙界風氣帶壞的，動不動就自爆，簡直防不勝防。

  定身術使出。

  葉凡腳踩金鵬訣，只來得及將距離最近的風無月拉進古玉空間。

  而後。

  天崩地裂！

  「啊！」

  「完蛋了，完蛋了！這裡要崩塌了，葉凡……我們得快點逃！」

  古玉空間裡，翠兒慌張大喊。

  葉凡不以為意道：「放心，只是一個神橋境的自爆。對了風老哥，劉老應該沒事吧？」

  「死不掉。」

  風無月心有不滿，他懷疑劉文韜先前在划水。

  至於這隻戴著碧玉手鐲的白玉嫩手，風無月並沒有多問。

  「哎呀，葉凡你怎麼不信我！」

  翠兒快急哭了：「這方天地本就處於崩潰邊緣，能撐十萬年已是極限。總之，咱們得快點跑路！」

  葉凡這才看到。

  隨著白漁的自爆，外界的天地居然在寸寸龜裂。天空在墜落，大地在崩潰。

  難道。

  白漁的自爆，當真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葉凡不敢多想，連忙跟翠兒跟風無月離開古玉空間。

  他們看到劉文韜劉老似乎一點兒傷都沒有，明明他距離白漁最近，幾乎是處於自爆核心。

  而柳如煙與白漁相隔數十米，已然是被炸成重傷，躺在地面生死不知。

  風無月大喊道：「劉老，快來！」

  劉文韜快步走來，與風無月一同進入偏殿，那裡是唯一的出口。

  葉凡猶豫片刻，在踏入大門的瞬間，將清風劍跟雪月劍同時拋了出去：「帶她回來！」

  「嗖——」

  兩把劍一左一右拉著柳如煙，躲開崩塌的天穹，險象環生的來到偏殿。

  「快點兒！」

  翠兒在供桌上，急的跳來跳去。

  葉凡一把抱住柳如煙，腳踩金鵬訣向前遁逃：「此次之後，再無瓜葛！」

  說完。

  一腳踹向呆滯如傀儡的有蘇長青。

  柳如煙得救，好兄弟更得救。

  沒有有蘇長青，葉凡想來到這裡，絕對要頗費一番手腳。

  「走！」

  等到人到齊。

  翠兒用力砸向供桌，只聽嘩啦一聲巨響，他們腳下出現了一道傳送光幕。

  ……

  ……

  後山。

  霧門老祖武百里，在此地不斷踱步。

  三大上宗的天驕進入仙土碎片，已經足足兩日了，怎麼一點兒消息沒有？

  該不會。

  是出了什麼變故吧？

  「不可能。」

  「那可是命宗、千機樓、百花閣的天驕，帶隊的皆是天人第五衰強者，未來尊者境有望……」

  「再加上其他神橋跟問道修士，縱是有危險，也能輕鬆渡過。八成，是寶貝太多，在裡面爭了起來。」

  一念至此。

  武百里心頭火熱，他也起了進去尋寶的念頭。

  但想到三宗天驕的手段，武百里這顆心又漸漸涼了下來。

  也就是這時。

  後山洞穴里，那座滿是歲月痕跡的木門劇烈掙紮起來，其上傳來咔擦咔擦的聲響，似是要崩裂。

  「仙土碎片要崩潰了？」

  武百里瞳孔驟縮，這種事並不少見，甚至在過去經常出現，十有三四。

  一旦仙土碎片崩潰，出入口盡皆被封死，其內的人再無生還可能。

  難道三大上宗的天驕們，以及來自上界其他地方的神橋強者們，要全部死在這裡？

  可。

  也不至於沒有一個活口啊！

  這說出去，倒像是他這個黃沙嶺的霧門老祖設局坑殺了所有人……

  雖說不一定有人相信。

  但。

  真相還重要嗎？

  好在，木門崩潰的最後一瞬，有數道光影閃爍。

  赫然是一個目盲老者，以及三個年輕男子。其中一人，懷裡還抱著一個昏迷女子。

  「咔嚓！」

  木門徹底崩潰。

  武百里身影晃了一晃：「怎……怎麼可能，三大上宗跟合歡宗的人，一個都沒活著出來？」

  因為之前蒙著面紗，所以武百里並沒有認出柳如煙。

  風無月沒有回答，只是咽下口中的鮮血，冰冷道：「讓開。」

  武百里眼神閃爍。

  他看到眼前幾人，幾乎都受了傷，心中有貪念浮現。他們身上，肯定藏著在仙土碎片內獲得的寶貝吧？

  只要將他們全殺了，再帶著寶貝跑路……

  武百里不動聲色的退後。

  風無月扛著有蘇長青，葉凡抱著柳如煙，快步向洞穴外走去，唯有劉文韜腳步未動。

  這位目盲老先生嘆了口氣：「你本來能活的。」

  「不妙！」

  武百里瞳孔一縮，下意識掐訣，只是身體不受控制的僵在原地，他散出的最後一縷神念，看到身體不知何時被切割了無數碎塊。

  我。

  死了？

  這是武百里的最後一個念頭。

  劉文韜將手揣在袖子裡，嘆了口氣：「造孽啊，明明說好不殺生的……」

  劉文韜心念一動，武百里的屍骸泛起一道墨色火焰，然後這火越燒越大，直至將洞穴跟整個霧門燒的一乾二淨。

  而劉文韜。

  至始至終都沒有回頭看一眼。

  他默默跟在葉凡跟風無月身後，像極了穩重但話少的老管家，一如來時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