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語冷漠無情。

  應逍遙一副要置葉凡於死地的模樣。

  過了許久。

  他自言自語道：「倒懸山，你說我是不是太過殘忍了？」

  「……」

  「雖然殘忍，但也沒辦法，這是竊天宗的規矩！」

  「唯有嫡系弟子方能修煉竊天訣，而成為嫡系弟子的條件，便是入魂地堅持七天而不死。」

  「父親也真是的，隨隨便便把傳承玉簡給了旁人。那季扶風又隨隨便便給了葉凡……」

  應逍遙面無表情道：「雖說葉凡是純陽之體，雖說他有一位先天道體的道侶，雖說他還有兩個未來不可限量的孩子，雖說他掌控了一絲時間本源法則，勉勉強強算是個可以培養的苗子……」

  越是說。

  應逍遙的嘴角越是咧開，那叫一個得瑟，恨不能告知天下！

  但很快又板起臉道：「但無法渡過試煉，就不是竊天宗的嫡系弟子。此次已是破例出手，否則神橋之下的他根本沒有試煉的資格，接下來是生是死，我應逍遙都絕不可能出手！嗯，絕不可能。」

  「……」

  「倒懸山，說話！」

  應逍遙皺眉，語氣甚是不滿。

  他像個傻子似的說了大半天，結果倒懸山一句不吭，不是你讓我來的嗎？

  說來倒是令人生氣。

  這倒懸山明明早就感應到葉凡學會了竊天訣，且在無垠之海的時空大殿中竊取了半枚道果，卻偏偏不告訴他。

  而是引誘蘇清歡來了這裡，存下了影像畫面，這才散出一縷神念通知他……

  顯然。

  倒懸山很怕葉凡不來。

  又怕葉凡來了後，不肯深入進入魂地試煉，更怕試煉失敗。

  所以才喚來了應逍遙，讓其幫忙走個後門。否則應逍遙都懷疑，這倒懸山會一如既往的裝死。

  「即便葉凡渡過試煉成為嫡系弟子，又氣運逆天的入了殿燒了香，又僥倖通過祖師爺的考量，又恰好得到了你的認主，也不一定有資格接下竊天宗的因果……所以你別高興的太早了！」

  「這份因果太重了，重到連我這個師兄——准師兄，都接不住。操之過急，會活生生壓死他的。」

  應逍遙目光望去。

  只見，在百位化神大圓滿的持劍人影圍攻下，葉凡已然是節節敗退。

  但。

  這也激發了葉凡的怒火。

  躲在數件靈寶之後，隔著數百米距離，利用一劍桃花，隔空解決了三十餘人……

  近身攻擊？

  近不了一點兒！

  應逍遙不由皺眉，暗暗罵道：「那蘇清歡教了個甚！純陽之體的無敵之勢，怎麼養了個亂七八糟？這……這還算同境無敵嗎！」

  「嗡」

  久未出聲的倒懸山，終於散出一縷神念。

  應逍遙沉默，而後點頭：「確實，跟人家師父沒關係，純粹是葉師弟他太謹慎小心了……但也能理解，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低調點不是壞事。我父親、師父他們，就是太高調了，否則竊天宗不至於被滅門。」

  提及過往。

  應逍遙感傷道：「竊天宗若是還在，那該多好。我父親要是知道，有了一位如此優秀的弟子，怕不是得取出仙釀大醉千年。」

  「……」

  「倒懸山，你是不是又嫌我話多了？你說話！」

  「……」

  應逍遙罵罵咧咧：「倒懸山，等我師弟成了宗主，我一定讓他將你一輩子留在這，悶死你！我以前是看你無聊，才拉著你聊了一千年，你倒還嫌棄上我了。」

  「……」

  倒懸山上。

  有清風拂過。

  似是無聲嘆息。

  也似那遲到了不知多少萬年的喟嘆。

  ……

  ……

  「媽的！」

  「半步問道，那也還是化神！」

  「一個如何？十個如何？一百個又如何？我葉無玄全都殺了！」

  葉凡殺紅了眼。

  無法逃進古玉空間，也無法使用星光大陣，更無法吞噬妖丹跟靈石、靈株。

  那就以命搏命！

  老子可是玉女觀的弟子。

  你們也想殺老子？

  做夢！

  好在還有雪月劍、鎮魂傘，以及萬魂幡在。有這三件靈寶，還能勉強護體。

  葉凡現在只恨，沒將千秋鼎取出來！

  不過葉凡驚異的發現，那些持劍人影斬來的劍氣。

  即便穿過三道靈寶的防禦，落在了他的身上，也沒有想像中那般恐怖。

  輕飄飄的。

  像是撓痒痒。

  葉凡一度懷疑，自己所經歷的是不是幻境，否則……那讓他毛骨悚然的劍氣，怎麼一點傷害沒有呢？

  「嗯！？」

  葉凡忽然意識到什麼，低頭看去。

  他現在身上穿著的，是飛鷹槍前輩送他的那件白色道袍。

  除了上床睡覺，葉凡基本不捨得脫下來——主要是怕被要回去。

  難道。

  是這件道袍立了功？

  但這種生死關頭，葉凡也不敢以身試險，憑藉『無敵』防禦，愣是以一敵百，將所有持劍人影全部斬於劍下。

  一百道白色光點，緩緩飄入葉凡體內。

  葉凡臉色紅潤，身體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壽元充裕的感覺真舒服啊。

  「唰唰唰！」

  神清氣爽的葉凡握緊雪月劍，在空中甩了個十分漂亮但根本看不到的劍花，不咸不淡道：

  「不過如此。」

  「還有沒有能打的？再來一批！

  「欠的壽元，就從這裡找補回來，千萬別讓小爺失望。」

  「……」

  空中的應逍遙嘴角微抽。

  仗著三件靈寶，跟那不知哪來的防禦法器，還讓你小子裝上了？

  應逍遙沒有出手，更沒有應聲。

  因為魂地的試煉沒有時間限制，待的時間越長，試煉難度越大。這才哪到哪啊，都只是開胃小菜。

  「嘴硬是好事，但希望師弟你的嘴，能一直這麼硬。」

  在應逍遙呢喃中。

  葉凡看向身前，只見正前方緩緩出現一大片持劍人影，數量少說也得有個一百七八十。

  葉凡笑了。

  就這？

  完全不夠殺！

  但，怎麼感覺後背涼颼颼的呢？

  葉凡似有所感的轉身，密密麻麻的黑色人影站立，每一道身上的氣息，都是化神大圓滿。

  數量得有個三四百？

  不止。

  絕對不止！

  葉凡探出神念，臉色那叫一個精彩：「八百二十三，算上那一百七八十……剛好一千？」

  不是。

  剛才就裝個逼。

  諸位前輩怎麼還認了真？

  持劍人影從最開始的一，到十，再到一百，這也就算了。

  怎麼直接從一百飆升到了一千……

  竊天宗多少有點不禮貌了。

  「都是自己人，至於下手這麼狠？我要是傷了死了，是咱們竊天宗的損失！」

  葉凡氣急敗壞，再無先前的淡然自信。

  因為他怕了。

  現在來一千個，就算全殺了，一會兒會不會來一萬個化神大圓滿？

  就算沒有這麼多。

  那估摸著人影的境界也得提升到問道境初期，然後境界一點點提升，數量則是指數級提升。

  被數量打底一千的問道布陣圍殺……

  那畫面太美。

  美到葉凡甚至不敢細想。

  累了。

  毀滅吧。

  葉凡索性脫掉身上的道袍，丟掉三件靈寶，自暴自棄的盤膝而坐。任由一千持劍人影將他圍住，儼然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模樣。

  「嗡」

  倒懸山慌了。

  好不容易來個好苗子，這要是死了，竊天宗那就徹底沒希望了！

  剛要出手。

  就聽應逍遙冷笑道：「我這師弟心眼子多著呢，是在試探暗中有沒有人監視他。正好他主動脫掉了防禦法器，放棄了靈寶，那就全給沒收了，錘一錘他的純陽之體，你可千萬別幫他！」

  「……」

  倒懸山無言。

  說人家心眼子多，你也不是什麼好人。

  但它還是照做了。

  不過考慮到這是神橋境才有資格踏入的試煉魂地，哪怕相對應的降了試煉難度，也……還是有些難。

  畢竟宗門之中的神通術法，葉凡是一式也不會，且什麼都不懂，天然落於下風。

  不像當年其他試煉者，都是拿著『攻略』，準備了數百上千年，這才敢冒險一試。

  而且。

  因為竊天宗的覆滅，氣運早已被掠奪乾淨。

  本來渡過一境就給一絲氣運，以及各種珍貴獎勵的試煉魂地，如今只剩下了微薄壽元。

  思來想去。

  倒懸山還是決定幫葉凡一把。

  它替葉凡擋住屬於無垠之海的威壓，然後緩緩消失。

  「……」

  這一幕。

  讓應逍遙瞪大眼睛。

  這位渾身髒兮兮的老乞丐，不可置信道：「倒懸山，我讓你別幫，你還真就什麼都不幫？沒了法器跟靈寶，他拿頭打一千個半步問道！？」

  然而。

  倒懸山再無回應。

  應逍遙氣極反笑：「好好好，又裝死是吧。我應逍遙把話撂這兒，哪怕從倒懸山巔跳下去，墜入無垠之海死無葬身之地，我都絕對不會出手！葉凡他死了——我是一點兒也不心疼，你別後悔就行！」

  氣啊。

  太氣了。

  偏偏應逍遙還拿倒懸山沒辦法。

  他雖是竊天宗嫡系弟子，卻沒進殿燒香，無法進入真正的倒懸山，否則高低得來上一泡熱乎的，噁心倒懸山一下。

  葉凡可是他應逍遙的師弟，是他父親應風眠的傳承弟子，萬一死在試煉魂地，應逍遙一輩子也不會原諒自己！

  「就不應該聽信你的鬼話。」

  「什麼命數有變，什麼擔心不承認傳承。葉凡他學了竊天訣，那就是咱竊天宗的人，他還能不承認？」

  「不承認就打到自願承認！」

  「非得讓化神的葉凡，提前接受試煉……出了問題，我跟你沒完！」

  應逍遙怒火升騰。

  按照自家師弟的天賦，在不影響命數的前提下，他隨便安排幾場機緣，隨便指點一二，小小神橋不是隨便成的？

  到了那時。

  絕不會像現在這般，深陷危機！

  ……

  ……

  葉凡並不知道，暗中有兩道視線窺探。

  但他只知道，脫下來的道袍沒了，丟在一旁的三件法寶也沒了……

  很快啊，啪的一下，突然就被草地吞了進去。

  沒！

  有！

  了！

  以為出現幻覺的葉凡，使勁揉了揉眼，而後陷入長久的沉默。

  先前葉凡還幻想著，是不是竊天宗這地方還有活人，瞧著他天賦異稟且學會了竊天訣，想要考驗一二。

  他百般隱忍，無奈顯露天賦。

  而對方會震驚於他的實力與天賦，不僅認可了他，還恭恭敬敬將的雙手奉上一堆法寶、靈石、秘籍，不拿還不行的那種，求著他務必加入竊天宗。

  但到了此刻。

  葉凡終於明白，哪怕真有活人，那也是奔著殺他來的。

  這他媽的是考驗？？？

  放棄幻想，準備——

  準備個球！

  法寶都沒了，拿頭打！

  葉凡撒腿就跑。

  只見明媚如畫的天地之間，一個不著寸縷的年輕男子在自由的奔跑。

  只是再如何自由，也逃不出千道持劍人影布下的劍陣。

  量變引起質變，如今每一道劍陣斬出的劍氣，都足以斬殺問道修士！

  「唰唰唰」

  只是頃刻之間。

  十道劍氣自四面八方席捲而來。

  葉凡沒辦法了，只得催動左眼的時間法則，十分勉強的躲過致命劍氣。

  「轟隆隆隆！」

  地面出現十道深坑，黑黝黝的，一如葉凡此刻的心情。

  第二輪劍氣緊隨而來，依舊是十道，葉凡憑藉著『預知』，再次提前避過攻擊。

  可葉凡知道，不能這麼一直躲下去。

  因為消耗實在是太大了！

  短短五個呼吸，葉凡體內的靈氣已然近乎乾涸。最絕望的，莫過於此時無法吞噬妖丹或靈石恢復靈氣，因為古玉空間打不開！

  所以。

  在第三輪劍氣成型之前，葉凡咬著牙，選擇沖向那千道持劍人影。

  「吞！」

  「吞！」

  「吞！」

  隨著葉凡一聲聲大喝，吞天魔功瘋狂運轉。

  只一個眨眼，上百道持劍人影被他吞入腹中，飽腹感湧來。

  但詭異的事發生了。

  葉凡本來以為吞天魔功會像以往那般慢慢煉化，但……吞天魔功運轉的速度快到驚人。

  只是一個呼吸，便將一百道持劍人影全部煉化，一大團壽元悄然融入葉凡體內。

  「嗝」

  葉凡下意識打了個飽嗝，而後呆愣原地：「這麼脆，一煉就有？」

  葉凡嘗試著，又運轉了一次吞天魔功，一如先前那般迅速。

  「嗬嗬嗬。」

  葉凡笑了，他怎麼突然覺得，那些持劍人影變得眉清目秀起來了呢？

  「葉凡啊葉凡，我看你是真餓了。」

  葉凡舔了舔嘴唇，笑容比驕陽還要璀璨：「剛才仗著人多，欺負小爺是吧？老子直接吞吞吞，把你們全特碼的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