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3點15分,南都機場。
貴賓廳里坐著一位頭髮花白,個頭不高,穿著舊式中山裝的中年男人。
他將打開免提的手機擱在桌面上,無聲地看著聊天軟體的呼叫界面。
約莫20秒後,他站起身,迅速朝一旁的黑衣男吩咐道:「讓他們全部起飛。」
黑衣男拿起對講機重複了一遍,旋即看向楚濟川,神色有些納悶:「楚總,那我們呢?」
楚濟川臉色有些凝重,看著顯示對方無應答的手機屏幕,語氣唏噓。
「我們去港口。」
他戴著口罩和黑衣男出了機場,漫無目的的在大街上攔了一輛計程車,讓對方停在了距離港口較近的鎮子上。
黑衣男付過現金後快步跟上楚濟川的腳步,眼底有著極其無法理解的慌亂。
他不明白為什麼這個運籌帷幄幾十年的梟雄,會因為一個人而變得如此謹慎。
「楚總,真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麼?」
黑衣男看著只顧埋頭走路的楚濟川,亦步亦趨跟在身後走了半分鐘,還是忍不住問詢出聲。
「十五分鐘,或許更短時間,四位暗勁高手,外加八名槍手死的乾乾淨淨。」楚濟川嗓音乾澀,「連三爺都做不到。」
「有武者禁令,他難道真敢堂而皇之動手?」黑衣男還是不相信,有武者會不顧禁令肆意對普通人出手。
今晚的暗勁武者和槍手襲殺,對方是出於自保殺人,化勁宗師大概率不會管。
可楚濟川身為景川集團老總,一旦被殺,官方和楚家必定要一查到底。
「武者禁令?」楚濟川臉上居然出現了一抹苦笑,他已經很多年未曾有過這種表情。
「倘若這個江燃,有家室,有兒女,有諸多牽絆,天齊從一開始就不會死。」
「他敢殺天齊,且做的天衣無縫,絲毫證據都沒有留下,就敢不顧一切殺了我!」
楚濟川毫不懷疑這一點。
哪怕明知有埋伏,江燃還是義無反顧去了景川大廈28層,就是最好的佐證。
「而且他和齊敬山那條老狗關係匪淺,說不定會被對方力保。」
提到齊敬山的時候,楚濟川亦有些咬牙切齒。
「我折在江燃手中,你覺得謝恆會賣命去查?」
「他巴不得我死!」
「謝家老太太還在,楚家也無法施壓,說不準連我的死都會被定性成意外。」
「甚至還可能協助江燃調查我的行蹤,因此必須得離開南都。」
黑衣男就算再蠢,也明白楚濟川怕的不是武者,而是江燃那種,實力極高,且根本不考慮任何後果的武者。
「我們離開南都,是要放過江燃麼?」按黑衣男的想法,待在南都藏匿下來,暗中謀劃才最穩妥。
「放過?」楚濟川眼底有著悲痛,也有破釜沉舟的決心,「當然不會放過,離開南都,是為了殺他做準備。」
楚濟川知道,從江燃踏上景川大廈28層的那一刻,兩人之間再無任何和解的可能性。
「楚總,就我們倆……」黑衣男目光落在楚濟川依然筆挺,卻給人一種佝僂錯覺的背影,囁嚅了一下嘴唇。
他其實是想說,難不成憑他們兩人畫圈圈詛咒對方麼?
景川系根底都在南都,離了南都,想對付江燃只會更困難。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楚濟川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我境外還有170億淨資產,這筆錢和景川集團無關。」
「帶著這筆錢,我們去找一個幫手。」
黑衣男聽到170億也沒太大情緒波動,他命都是楚濟川給的,自然不會有二心,不過還是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您說三爺都不是江燃的對手,就不怕他氣急敗壞直接對您父母出手?」
「他不會的。」楚濟川自信一笑,篤定道。
……
江燃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拿起血泊中的一台手機。
手機沒有上鎖,他點開之後直接是聊天軟體的界面,且每隔15分鐘就有一通語音電話。
點開對方頭像,發現是一個長相普通的女孩,不用分析,這必然是某個不知名路人的帳號。
最後接通的記錄是在凌晨3點,他砸碎玻璃牆時恰巧是凌晨3點,方才在落地窗前站了約有2分鐘,現在是3點04分。
楚濟川會在哪?江燃目光深邃,將自己代入對方所處的情境。
「機場、港口,或者車站。」他喃喃低語。
因為換做是他,不會繼續留在南都。
這個時間點,對方大概率還在南都,每隔15分鐘一通電話,一是為了等待結果,二是為了證實他的實力。
倘若他在景川大廈折戟沉沙,楚濟川立刻就會回到這裡,開一瓶香檳慶祝。
反之,對方必然遠遁千里。
江燃已經料到,他會在下一通電話過後離開南都。
「楚家。」江燃心中剛泛起這個念頭,便迅速將其排除在外。
在得知他連殺四名暗勁和八名槍手後,楚濟川絕無可能回楚家。
今晚,可能抓不住這隻老狐狸了。
他想了想,從懷中掏出手機,撥通了燕傳的電話。
響了足有六七聲,裡面才傳出一個睏倦的聲音,不過很快變得清醒。
「江先生??」燕傳剛喊出聲,旋即聲音變得凝重,「可是有什麼事需要燕家幫忙?」
他知道江燃不會在這個時間點,平白無故打電話驚擾自己。
「你幫我查一下,南都機場、車站和港口,凌晨3點到3點半之間,有沒有楚濟川的通行記錄?或者說,有沒有比較特殊的情況發生。」
江燃語氣平靜,沒什麼太大波動,楚濟川留下這麼明顯破綻的可能性極小。
「楚濟川……」燕傳沉下聲,「您招惹到清雲楚家頭上了?」
「和清雲楚家無關,僅僅是和楚濟川的私人恩怨。」江燃目光落在辦公桌後面牆上,其上掛著一副字,上書厚德載物。
「有調解的可能性麼?」燕傳多問了一句,「我父親出面,清雲楚家應該會給幾分薄面。」
「楚濟川已經跑了。」江燃並未正面回答,卻是變相提醒道。
「我知道了。」饒是燕傳強行克制,話語聲還是出現了波動。
「還有一件事,他不知從哪找了四名暗勁武者來對付我,你試著找人打聽一下,看看通過這個途徑,能不能捉住他的馬腳。」
江燃說到此處,話鋒一轉。
「先查楚濟川的行蹤,有消息儘快通知我。」
他掛斷電話,從一灘鮮血中,撿起了一張紙,上面是工整的鋼筆字,雖已經被鮮血浸染,還是能夠清晰辨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