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燃走到茶台旁邊,倒了杯茶一飲而盡,然後直接坐在了陸謙旁邊。
國字臉的表情有些僵硬,他在江燃進屋的時候,已經將對方打量了個真切。
衣服鞋子全是普通款式,手腕上沒戴表,腰上也沒掛車鑰匙。
身材略顯瘦弱,看起來就是個普通大學生,一副平平無奇的樣子。
他從江燃的身上只感受到了一種目中無人的傲慢,不同於別的紈絝子弟,而是給人一種不知天高地厚的感覺。
以他的身份地位,一般人連說話聲都會下意識壓低聲音,更遑論直接無視他的存在,自顧自的在這倒茶了。
這種無禮的作風和行為,已經不能單純稱作傲慢了,甚至會讓人覺得有種不自量力的愚蠢。
按理說以陸謙的地位,根本不可能和這種毫無教養的人扯上關係。
換做任何別的地點,換做南都市任何別的人,他絕對無法忍受這種當著自己面,無禮至極的狂妄舉動,不讓這小子的父母把他腿打折,都算他無能。
但面前的人是陸謙,救過很多很多人的命。
就算他今晚親自坐在這裡,也不敢以勢壓人,只能好言好語的商量。
但從陸謙的言語和神態來看,可以發現兩人之間的關係不一般。
國字臉強忍著教訓這小子的衝動,主動看向一臉頭疼的陸謙詢問道:「陸老,不知這位小兄弟是哪家的後輩?」
江燃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陸謙沒好氣地看了國字臉一眼,把對江燃的氣憤轉移了過去:「你管那麼多幹啥?趕緊哪來的回哪去,別纏著我了。」
國字臉被噎得不輕,訕訕地笑了笑道:「陸老,只要您幫忙跟陸二先生打個招呼,我馬上就走,絕對不再糾纏。」
陸謙雙臂環抱,怒氣沖沖地說道:「你跟這小子一個德行,嘴上說得好聽,實際上都是一丘之貉,打算逼著老子就範。」
陸謙一時沒忍住說了心裡話,卻把國字臉驚了一跳。
他是真有些瞠目結舌,陸謙剛才說什麼?和這小子一樣逼他就範。
連他都不敢承認這話,與其說是逼對方就範,倒不如說是他實在沒有其他辦法了,只能在這死纏爛打,企圖讓陸謙鬆口。
可這個目中無人的小子才幾歲?就算來頭再大,對陸謙又能起到多大的影響?對方憑什麼?
這小子該不會是陸謙的私生子吧?國字臉心中剛閃過這個念頭,趕忙搖了搖頭,且不說陸家晚輩他基本都認識,只說兩人的年齡差距,也不是一般的大。
陸謙趕他走,他又不能走,於是只好把主意打到了江燃身上。
「我姓燕。」燕傳一字一頓地開口說道,同時觀察著江燃的動靜。
他沒有從對方散漫的表情中察覺到任何變化,也看不出故意克制的跡象。
「燕山市,燕傳。」
燕傳介紹自己姓的時候,其實只是為了岔開陸謙的話,他不認為能和陸謙有關聯的人,會不知道是哪個燕家。
但當他從江燃古井無波的神情中察覺不出半點波瀾之時,燕傳心中已有了幾分慍怒。
這無關涵養,只是因為他有很多年不曾被人無視過了,還是在說出自己姓燕的時候。
他不相信這個小子能將自己的情緒徹底克制住,於是他猜測對方可能一時半會兒沒想到是哪個燕家。
於是燕傳在報出自己的姓名時,特意加上了燕山市三個字。
燕山燕,半燕山。
燕傳不覺得這個傲慢無禮的小子,在聽到這個名字後還能表現得如此鎮定。
他已經期待著對方站起身來,滿臉驚慌地對自己說:「燕叔叔,對不起,我不知道是您。」這種話了。
不過燕傳很快就失望了,因為他發現那小子,非但沒有慌張,反而用一種睥睨的目光望著他。
「閉嘴!」江燃煩得要死,他來找陸謙是有正事要問,又不是過來閒聊,結果對方一直在這糾纏不休,「燕燕燕,燕個屁。」
燕傳猛地站起身來,養尊處優的臉上出現了一種極致的憤怒。
他養氣功夫再怎麼到家,也不可能無視這種話,這幾乎是等同於指著他的臉說燕家是個屁了。
就算是陸謙因為某種原因,不敢得罪這個囂張跋扈的小子,但燕傳卻不能容忍他如此侮辱燕家。
更何況陸謙和燕家,代表著兩種截然不同的層次。
陸謙的實力主要來自人情,而燕家自己,就是實力。
然後他冷冰冰地看著江燃,卻是對著陸謙開口說道:「陸老,你也聽到了……不管他長輩是誰,背景多大,我燕家都擔了。」
「也麻煩你通知他的長輩一聲,讓他們親自來燕家要人。」
陸謙一個激靈,他才從江燃的話中回過神來。
天啦嚕!有人當著燕傳的面說燕個屁。
陸謙覺得擱在今夜之前,誰跟他說這種話,他一定覺得對方是瘋了。
不過當他看到原本靠在椅背上的江燃,像是感覺到了一些趣事,緩緩坐直身軀的時候,才反應過來這小子並非省油的燈,更掌握著頃刻間取人性命的手段。
「江燃,千萬別動手。」陸謙也沒想到短短時間之內,事情會發展成這種地步。
「哦?」江燃話音未落,已是瞬間站在燕傳身前,伸手捏住了對方的脖頸,將其慢慢從地面上提了起來,「我動手又如何?」
燕傳在被抓起來的一瞬間,已經把手伸進了口袋,猛地按下了某個按鈕。
「我一進門他就開始饒舌,嘰嘰歪歪煩死個人,說他兩句還敢沖我發火?」江燃看著陸謙那一臉緊張的模樣,「如果是在那頓飯之前……他已經死了。」
江燃最後一句話說得有些莫名其妙,不過陸謙也沒在意,他吞咽了一口唾沫勸說起來。
「你初出茅廬,不知道燕家意味著什麼,但絕對不是明勁、暗勁就能無視的。」
陸謙是真的欣賞江燃這份天資,不想讓他因為這種意氣之爭把自己給毀了。
「快放他下來,你就算殺了他,也得把自己搭進去,別意氣用事。」
「你放了他,我答應他之前說的事,這樣一來,燕家肯定不會遷怒於你。」
江燃眉眼有些疑惑,不解的看著這個言辭懇切,鬚髮皆白的老頭。
他不明白,對方為什麼會因為自己,而去答應一些原本不願做的事。
按理說他搶了對方的還芝草和野參,對方應該巴不得他和燕傳兩敗俱傷才對。
修真界一切都是基於利益,可陸謙根本不清楚他的底細,而所謂的「暗勁」承諾對方一直都是半信半疑,那究竟是為了什麼?
一瞬間,江燃竟看不懂這紅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