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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梁道，「我和你一起下去吧。」
韓利沒有拒絕，兩人到樓下等候，兩三分鐘後，沈萬林的車子就出現在兩人的視線範圍內，韓利往前走了幾步，沈萬林的車子停穩後就第一時間幫對方打開車門，而後彎著身子進入車裡小心地扶沈萬林下車。
今天是沈萬林做完手術後的第六天，尿管已經拔了，他也已經能慢慢下地走路，只不過還得注意傷口，腳步幅度不能大。
沈萬林小步邁下車後，同韓利對視了一眼，輕嘆了口氣，拍了拍韓利的肩膀，那眼神里飽含的意味此刻只有兩人清楚。
喬梁這時也走上來，「沈領導。」
沈萬林笑了笑，「小喬，恭喜你大婚，回頭你要在江州辦酒席的話，我可能也沒機會參加了，只能提前給你準備一份賀禮。」
沈萬林說著，將隨手拿著的一個小禮袋遞給了喬梁，「小喬，一點小禮物，不成敬意。」
喬梁眉頭微擰，他不知道是啥禮物，但本能地拒絕，「沈領導，這我可不能收。」
沈萬林笑道，「放心吧，不會讓你犯錯誤的，這就是一份小禮物，價值不會超過一百塊，只是我的一點小心意，我不可能害你犯錯誤。」
喬梁遲疑起來，沈萬林雖然這麼說，但他還是不太敢收下，誰知道這袋子裡裝的是什麼，萬一是什麼貴重禮物，那就有點扯不清了。
沈萬林看到喬梁的樣子，搖頭笑道，「小喬，看來咱們之間還是缺乏足夠的信任。」
沈萬林說著，主動將袋子裡的東西拿出來，喬梁這才看清沈萬林送他的是一幅畫，等沈萬林拿得更近一點，喬梁立刻就認出這是他和呂倩的素描畫，畫上的兩個人穿著西裝和婚紗，手牽著手，神態可謂是惟妙惟肖，神韻十足。
沈萬林笑道，「小喬，這幅素描畫是我親手畫的，只有這個畫框是拿去請人裝裱的，就花了不到一百塊錢，這個禮物送給你，總不會讓你犯錯誤吧？」
喬梁詫異道，「沈領導您親自畫的？」
沈萬林笑道，「我年輕時候就對畫畫十分感興趣，還利用業餘時間學過，這麼多年下來，閒暇之餘還是會喜歡拿起畫筆來恣意揮灑，呵呵，畫功一般，就是自個圖個樂。」
喬梁道，「沈領導，您這畫功可不一般，我雖然不專業，但多少也懂一點，看來沈領導您選擇進入體制，藝術界少了個畫家。」
沈萬林淡淡地笑道，「就普通的畫功罷了，自娛自樂。」
喬梁見沈萬林謙虛，也沒再說啥，不過對方送這麼一份禮物，還真是有心了，喬梁不收都不好意思。
再次打量著手上的畫，喬梁越看越喜歡，道，「沈領導，那這份禮物我就收下了，謝謝您。」
沈萬林臉上多了幾分真切的笑容，「你喜歡就好。」
一旁的韓利適時道，「沈領導，喬書記，咱們上樓再聊吧。」
兩人點點頭往飯店裡走去，喬梁知道沈萬林術後初愈，陪著對方慢慢走。
進入包廂，沈萬林坐下後便對韓利道，「小韓，你去多點兩個菜，順便讓服務員送兩瓶好酒過來，今晚我要和喬書記痛快喝兩杯。」
韓利聞言道，「沈領導，這不太行吧？您這還在住院掛瓶吃藥呢。」
喬梁道，「沈領導，如果您有掛頭孢的注射液，那確實是不能喝酒。」
沈萬林拍了下額頭，「還真忘了這茬，有個順口溜是怎麼說來著，頭孢配酒，說走就走？」
喬梁點頭道，「是的。」
沈萬林砸了砸嘴，「你說人活著有啥意思呢，要遭受病痛的折磨也就算了，有時候想痛快喝口酒都不行，沒勁，這人生實在是太沒勁了。」
喬梁道，「沈領導，可以改天喝，以後有的是機會。」
沈萬林看著喬梁，「小喬，以後怕是沒機會了。」
聽沈萬林再次說起這樣的話，喬梁納悶道，「沈領導，到底是出什麼事了？」
沈萬林道，「小喬，上頭紀律部門的人正在調查我。」
喬梁驚道，「沈領導，這……會不會是搞錯了？」
喬梁說著，看到沈萬林臉上的不甘和憤怒時，當即沉默了，這種事，沈萬林既然說出來，那恐怕是錯不了。
沈萬林繼續道，「上頭紀律部門的人已經找我問過話了，要不是我在住院，恐怕已經把我帶走了。」
喬梁不知道說啥，沉默了一下，道，「沈領導，這事也太突然了。」
沈萬林呵呵笑了笑，「是突然了點，但也算不上突然，我的兒女都在國外工作和生活，因為沒啥出息，在國外其實也混的一般，這些年，經常要靠我在經濟上接濟。」
沈萬林這麼說，喬梁哪裡還不明白沈萬林涉及到了經濟問題，維持兒女在國外的開銷，這不會是一筆小數字，而且沈萬林作為領導幹部，兒女卻都在國外生活，這其實也是不合適的。
看了沈萬林一眼，喬梁道，「上頭紀律部門的人在這時候調查您，這背後跟趙青正書記有沒有關係？」
沈萬林道，「也許有，也許沒有吧，趙青正應該沒那麼大的能量，但他暗地裡可能也有搞什么小動作。」
頓了頓，沈萬林又道，「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只能怪我自己有問題。」
沈萬林的情緒明顯有些失態，突然又笑了起來，神色落寞而又淒涼，「小喬，不過我從不信命，這一次，我輸就輸在上頭沒人，蒼蠅固然是不叮無縫的蛋，但還有句話叫柿子專揀軟的捏，如果我上頭有人，那就不可能查到我頭上，有問題的人多了去，憑什麼查我？無非就是因為我上面沒人，我一個快退休而又沒深厚背景的人無疑是最好拿捏的，呵呵，沒背景的妖怪往往都是先被打死的，拿我這種人來樹立典型最合適不過。」
喬梁目光一凝，對沈萬林這話頗有些不認同，自己違法違紀了卻找這種理由，顯然是不合適的。
喬梁道，「沈領導，慎言。」
沈萬林嘲諷地笑笑，心態有些失衡。
看了看喬梁，沈萬林道，「小喬，接下來能否扳倒趙青正就看你了，我已經給你提供不了太大的幫助，如今的情況，我只能選擇主動去跟紀律部門自首，這樣或許還有機會爭取寬大處理。」
沈萬林自個看得很明白，他沒有對抗調查的本事和能力，早年欣賞和提攜他的那位領導早就退居二線近二十年，人走茶涼，已然沒有太多的人脈和關係，而且對方也不過是干到了省班子領導這個層次，想幫他也有心無力，所以他與其選擇不現實的掙扎和對抗，倒不如主動去配合調查，要是最後能將趙青正拉著一起墊背，那是最完美的結果，但沈萬林也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喬梁聽到沈萬林打算去自首時，眉頭緊擰，他沒想到自己去京城結了個婚，省裡邊發生了這麼多事，而沈萬林落得以這個結局收場，這是他事先完全沒有預料到的，但要說沈萬林可憐，也未必，魚和熊掌不可兼得，走了體制這條路，就該控制自己的貪慾，否則當貪慾隨著權力膨脹時，最終只會落得這個下場。
喬梁沉默時，沈萬林從口袋裡掏出一個U盤遞給了喬梁，「小喬，這是我讓人調查宏星集團時收集整理的資料，裡邊有不少宏星集團給田旭輸送利益的證據，這份資料我是沒機會用上了，只能給你了，希望能對你有所幫助吧。」
沈萬林一邊說一邊用手指頭蘸水在桌上寫下了田旭的名字，咬牙道，「小喬，接下來只要能將趙青正和田旭的關係給坐實了，再憑藉這份宏星集團給田旭大量輸送利益的鐵證，一定有機會將趙青正扳倒。」
喬梁微微點頭，將U盤接了過來。
沈萬林又道，「只可惜陶任華書記太軟弱，整天就想著捂蓋子，怕這怕那，否則也不至於讓趙青正如此猖狂。」
喬梁嘴角一抽，沈萬林這是徹底失態了，連陶任華都指責上了，但設身處地想一想，陶任華剛來，對方求穩的心態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
沈萬林這時候已經無所顧忌，他都已經要去自首了，也懶得在乎什麼，道，「我前兩天跟陶任華書記提議召開班子會議，讓趙青正履行他自己的諾言，結果趙青正開始推脫耍賴，陶書記同樣也跟著打太極，明里暗裡的縱容，陶書記恐怕是指望不上了。」
喬梁無語，沈萬林一番話愣是讓他不知道該如何接腔，他總不能跟著沈萬林一起指責陶任華，沈萬林已經放飛自我，他可不能。
沈萬林再次道，「小喬，給你的這個U盤，我手上有備份，等我去紀律部門自首後，關於趙青正的問題，我同樣也會跟紀律部門反映，如果有用，那是最好，如果沒用，那這事就真只能靠你了，現在田旭已經被你們達關縣局抓回來了，只要在他身上深挖下去，一定能把趙青正掀下馬，但你也要注意，趙青正不會坐以待斃，處在他的位置上，能做的事太多了，關州市局局長錢正是他之前安排過來的，對田旭的調查絕不會一帆風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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