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1章 異心(二)

  第236章 異心(二)

  盧玹笑不出來了。

  他緊緊盯著盧琮的臉孔,似要看透那張臉皮,窺清對方心裡所有的心思。

  可惜,盧玹過了多年的優渥富貴閒散生活,並未養出什麼攝人心魄的氣度。盧琮在官場打滾多年,城府心胸更是樣樣不缺。

  盧琮誠懇地看了回去:「我知道這麼說,郡馬心裡定然不悅。不過,事實就是如此。也請郡馬耐心等上一等。等我博得郡主信任領了實差,在南陽王府真正立足。到時候,郡馬但有差遣,我絕不推辭。」

  盧玹深呼吸一口氣,按捺下心裡的怒氣,淡淡道:「堂兄記得自己說過的話就好。」

  頓了頓,又譏諷地扯了扯嘴角:「便是堂兄記不清,也該知道自己姓什麼。從來南陽王府的那一刻開始,堂兄就和我這個沒用的郡馬捆在了一起。堂兄想有所作為,離不開我這個郡馬。這一點,堂兄肯定很清楚。」

  盧琮不假思索地應道:「當日說過的話,我一字一句都記在心裡,片刻都沒忘過。」

  「日後我定為郡馬效力。如果郡馬還不信,我現在就發個毒誓。」

  盧玹也不阻止,冷眼看著盧琮發了個毒誓。然後才淡淡笑道:「我們兄弟閒話幾句,怎麼還發上毒誓了。我豈會信不過堂兄。一筆寫不出兩個盧字。這南陽王府上下,也只有我們兄弟一條心了。」

  盧琮連聲應是。

  盧玹思忖片刻,壓低聲音道:「今晚酒宴上,陳長史馮長史說起新糧的產量,一畝田能收十四石玉米,這是真的?」

  提起豐收的新糧,盧琮眼中閃出光彩:「千真萬確。這小半個月裡,我一直在田莊,還親自下田掰玉米,後來晾曬脫粒稱量都在。一畝田最高的產量,有十六石,最少的也有十二石。十四石是十畝田的平均數字。」

  「就這,崔公子還說產量不及預期。等選種培育個幾年,產量會更高。」

  這可是能救活無數百姓的大功德。

  盧琮提起崔渡時,語氣里很自然地流露出敬意。

  這是對有真能耐真本事的人應有的敬重。

  盧玹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睛亮了起來。

  盧琮見盧玹神色不太對勁,心裡悄然一動,低聲道:「郡主已經下了嚴令,不得宣揚玉米豐收一事。等南陽郡推廣開來,再上報朝廷。郡馬莫非另有打算?」

  盧玹眼中光芒更盛,聲音里透出異樣的激動:「我是想著,將新糧悄悄獻給皇上。借著這一樁功勞,得皇上嘉獎。」

  盧琮眉頭跳了一跳,連忙出言勸阻:「這事萬萬不可。」

  「為何不可?」盧玹有些不滿,瞪了盧琮一眼。

  盧琮不得不說些刺耳的真話:「這南陽王府是郡主的,郡主說的話,無人敢違令。私下送信去朝廷,要是被郡主知道了,後果怎麼樣,你想過沒有?」

  以姜韶華的脾氣,定會翻臉!

  盧玹腦海中閃過姜韶華冷然的臉龐,就如一盆冰水澆下來,涼了大半截。他板著臉孔不吭聲。

  「退一步說,就算瞞過郡主,這新糧都在田莊的糧囤里。日夜有人看守。你怎麼能弄出糧食和具體的數據來?」盧琮繼續問詢。

  盧玹依舊不吭聲,只看了盧琮一眼。

  盧琮也無語了。

  感情盧玹是想讓他做這個馬前卒。也不想想,他這個郡主舍人膽敢做這等吃裡扒外的事,郡主身邊那麼多親衛,一人一拳也能將他揍成爛泥。以後還當什麼差事?

  用人也不是這麼用的吧!

  盧琮心裡腹誹不已,語氣愈發誠懇:「這件事萬萬做不得。還是耐心等待,靜候良機。」

  就是繼續忍嘛!這盧郡馬熟得很。之前忍了十幾年,再忍下去就是了。

  盧玹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忽然沒了說話的興致:「天色已晚,堂兄奔波辛苦,早些回去安置歇下吧!」

  盧琮笑著應了,起身告辭。

  出了書房,就有意外之喜。

  只見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正在書房外等候。這少年身量修長清俊斯文,相貌和盧琮有五六分肖似。

  正是盧琮的兒子盧耘。

  「父親!」盧大郎滿懷喜悅地上前,拱手行禮:「半年未見,父親清瘦了。」

  盧琮也是滿心歡喜,他迅速打量兒子一眼:「先隨我回院子再說。」

  ……

  「你來王府也有三個月了。」

  父子兩人說話沒那麼多講究,盧琮直接將兒子領進了寢室,笑著問道:「這些日子過得習不習慣?」

  盧大郎笑著答道:「習慣得很。穎堂弟每日讀書,我陪在一旁就行了。」

  盧穎還小,性子文靜,幾乎從不出王府。盧大郎說是來當差,其實根本沒什麼差事。

  盧琮笑著囑咐:「雖說是同族兄弟,不過,尊卑有別,你要好生敬著盧穎。」

  盧大郎點頭應是。猶豫片刻,才小聲道:「有件事,我得和父親說。教導穎堂弟的夫子,每日給穎堂弟上完課後,還會獨自教導我讀書寫文章。」

  盧琮一愣,旋即反應過來:「這一定是郡主的意思。」

  盧穎的夫子是郡主重金請來的,是舉人出身,教導盧大郎讀書綽綽有餘。

  「我忍不住悄悄問過一回夫子,確實是郡主吩咐的。」盧大郎喜滋滋地說道:「我每個月領一份俸祿,在王府吃住,每季還有四身新衣。」

  「以前在老宅里生活,也就是如此了。不對,在老宅里,叔伯長輩們對我指指點點,目中時常露出鄙薄。在王府里,人人都對我禮遇客氣。」

  「父親,我喜歡南陽王府。我知道我沒資格再參加科舉了,可我還是喜歡讀書。過兩年,穎堂弟去荊州府學讀書,我便以伴讀的身份陪著穎堂弟一同去。」

  看著兒子放光的臉孔,盧琮心裡既安慰,又有些莫名的酸楚。

  沉默片刻,他催促兒子回去歇下。自己一個人鑽進了書房。

  書房的火燭,亮到了四更。

  隔日五更,姜韶華照例練了一個時辰拳腳,出練武房的時候,就見捧了條陳恭敬等候的盧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