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4章 厚禮(三)

  崔渡醉酒,睡到天色大亮才悠然醒來。一睜眼,周圍一片陌生。崔渡愣了片刻,才想起自己現在置身何處。

  再等兩日,郡主就來迎娶他進王府了。

  想及此,崔渡忍不住咧嘴一笑。

  洗漱穿衣吃了早飯,崔平便來了。崔平從袖中拿出一個匣子,塞進崔渡手中:「這裡有一張地契,你收好了。」

  崔渡連連推辭不要:「崔家給我備了豐厚的嫁妝,我實在受之有愧。這地契我不能要。」

  崔平低聲暗示:「這是一片荒山,山上連樹木都長不出來。不過,倒是有人偶爾進山的時候撿到過金塊。」

  崔渡:「……」

  所以說,這座所謂的荒山,其實可能有金礦?

  博陵崔氏竟將這麼一座金礦山送給他……不對,是送給郡主才對!

  崔渡瞠目結舌,久久說不出話來。

  崔平沖崔渡笑了一笑,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我們博陵崔氏,一心支持郡主,自然要表露出誠意來。」

  崔渡心情萬分複雜,默默收下了匣子,然後來了一句:「我不會代郡主做任何承諾。」

  崔平道:「放心,我們崔氏不會貪婪無度,索取不該要的東西。更不會激怒郡主。」

  他們只是看著亂世將至,想提前下注罷了。

  崔渡聽懂了崔平的言外之意,心情愈發複雜,又有抑制不住的驕傲湧上心頭。

  他的郡主,胸襟廣闊,寬厚仁和,憐惜百姓,對敵時又有雷霆手段。博陵崔氏確實有眼光。

  崔平沒有再多說,囑咐崔渡收好「私房」,便施施然離去。

  倒是崔渡,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出鬧的心緒不寧,思來想去實在待不住,悄悄出了崔宅,溜達著回了王府。

  王府門房管事見崔渡來了,不由得失笑:「還有兩日就成親,長寧伯連兩日都忍不住了?」

  崔渡厚著臉皮笑道:「在王府里待慣了,出來散步,一個沒留神就回來了。」

  門房管事自不會阻攔,忙笑著請長寧伯入內。也不必讓人通傳什麼的,這裡就是長寧伯的家嘛!

  平日這個時候,姜韶華都會在書房裡,和王府屬官們議事。哪怕是婚期將近了,這個習慣也沒改。

  崔渡索性邁步去了書房外等候。

  沒等多久,書房的門便開了。

  第一個邁步出來的陳長史,看見崔渡的身影,先是一愣,旋即笑了起來:「郡主在書房裡,長寧伯自己進去便是。」

  崔渡腆著臉誒了一聲,厚著臉皮進書房。

  其餘屬官們見了崔渡,也都覺驚訝,個個忍著笑,迅速拱手告退。

  姜韶華失笑:「你怎麼回來了?」

  很自然的起身相迎,崔渡摸了摸鼻子,握住姜韶華的手,低聲笑道:「我有件事和你說。」

  姜韶華嗯一聲,沖陳瑾瑜等人使個眼色。眾人紛紛退出去,書房裡只剩他們兩人。

  崔渡從袖中拿出一張地契,塞進姜韶華手中:「這是一片荒山的地契,是大伯父給我的。其實是借著我的手獻給郡主。荒山裡有一座金礦,待日後人手充足了,郡主可以派人前去挖礦冶煉。」

  姜韶華挑眉一笑:「崔家倒是大手筆。」

  崔渡稍稍有些不安,低聲道:「我也覺得這禮太重了。日後崔家會不會借這個由頭,向郡主索取過多?要不然,我將地契還回去。」

  「送都送了,收下便是。」姜韶華倒是坦然,展開地契仔細研究了片刻,然後道:「司州一直在打仗,戰局時好時壞,誰也不知道能不能擊敗柔然蠻子。如果這一仗勝了還好,一旦落敗,大梁江山分崩離析也就不遠了。」

  「到那時候,北方紛亂,沒有兵力根本不足以自保。博陵崔氏家大業大,是北地豪族,也是最明顯的靶子。流民兵匪在亂世中都會衝著世家大族動手,崔氏有遠憂近慮,自然想牢牢巴住南陽王府這棵大樹。希冀日後南陽王府能庇護一二。」

  「崔家送這份重禮,本郡主自可坦然受之。」

  崔渡這才鬆口氣:「能收就好。地契在我手裡,就像燙手山芋似的,我還是趕緊送過來心裡踏實。」

  姜韶華抿唇一笑:「你也太老實了。就不知道收著當私房,等日後我緊急缺錢的時候再拿出來,來個雪中送炭?」

  崔渡咧嘴一笑:「我早就說過了,我一切都是郡主的。」

  接下來,未婚小夫妻一番親密膩歪不提。

  ……

  崔渡一直磨蹭到傍晚才走。

  姜韶華將馮長史叫過來,將地契給了馮長史。

  馮長史這幾日收禮記禮單記得手軟,已經對所謂的厚禮重禮都麻木了。不過,待知道地契上的荒山有金礦後,精神陡然一振,眼睛刷刷發光:「崔家出手確實闊綽。」

  姜韶華笑著打趣:「這幾年,我不停地往外送禮花銀子如流水。這一次,是不是都收回來了?」

  馮長史眉開眼笑:「去年及笄禮,收了一大筆。今年郡主大婚,賀禮就更多了。等過個一兩年,郡主有喜,還能再收一筆。」

  姜韶華撲哧一聲樂了:「我還沒成親,馮長史就惦記上孩子的滿月禮了。」

  不過,馮長史確實勞苦功高。這幾年,南陽王府結交朝臣和宮中保持友好關係往來耗費大筆錢糧養兵等等,都是馮長史在操持。

  當然,姜韶華也給了馮長史足夠的尊重和信任。平州的鹽礦,洛州的銅礦,還有博陵郡的金礦,看一眼轉手就給了馮長史。

  士為知己者死。身為臣子,遇到這等信任器重自己的君主,唯有肝腦塗地死而後已了。

  馮長史不擅花言巧語,像這等話是萬萬不會說出口的,收了地契很快便告退。

  當日晚上,馮長史拎了一壺好酒去尋陳長史。

  陳長史這幾日忙著招呼應酬來賀禮的官員臣子,整日嘴動個不停,嗓子嘶啞,一張口都快說不出話了:「不行,明日一堆事,我不能飲酒。」

  馮長史白了他一眼:「誰讓你喝了?我心情好,自己喝,你看著就行。」

  陳長史:「……」(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