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你可以在我懷裡哭哦
許時想問的,也同樣是在場其他人想問的。
「天理」是一個組織,當然不可能只有何玉霞一個人,甚至她的地位在其中都無足輕重,一出事立馬被拋棄,就是最好的證明。
那這件事就細思極恐了——夜罪之城中很有可能隱藏著不少和她一樣的人,在「天理」這個組織中各司其職……關鍵他們還擁有著足以在朝夕間覆滅兩大財團,不,甚至是讓這裡改朝換代的能力,這又怎能讓人不心驚?
所謂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仔細篩查一番還是很有必要的,就算抓不到全部,順藤摸瓜找出一些也是好的——尤其從何玉霞就能看出,「天理」也並非無懈可擊,無非敵暗我明,戰勝起來沒有那麼容易罷了。
只是。
在聽到許時的問話後,何玉霞只是苦笑著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還嘴硬?」
葉珊珊脾氣暴,聞言便衝過去賞了她一拳,「你是真沒見過「稜鏡」的手段啊?再嘴硬我讓你飛起來!」
怪不得她克制不住,在場所有人現在都不怎麼淡定——換成誰來,知道自己只不過是被人當成棋子一般擺弄著,恐怕都很難保持絕對的冷靜。
「我當然知道,別說你們一起,就是任何一個人對我嚴刑逼供,我恐怕都抗不過來。」
何玉霞挨了一拳,但也並沒有改口,「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哪怕伱們打死我,或者將我做成性偶,都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算了,住手吧,估計她是真不知道。」
許時最擅洞察人心,能感覺出她不是在負隅頑抗,便出言阻止了小捲毛。
稍一細想其實也知道,這些人之間恐怕都是各自為政,彼此之間也不知道同僚的存在,為的就是防止有朝一日出現現在這樣,拔出蘿蔔帶起泥的情況。
不過。
「你至少應該知道和自己對接的人吧?」
他意味深長的看著何二小姐,「可別告訴我你生下來就是「天理」的人。」
「……你說對了,我還真生下來就是「天理」的人。」
何玉霞的回答出乎眾人的意料,「又或者說,我並不是真的何玉霞,只是需要成為她,以此來掩飾我「監察者」的身份而已。」
「我們從出生起就生活在密閉倉內,作為「監察者」的後備培養著,需要的時候就會被派遣出來,眼睛一閉一睜,就是新的世界,新的人生。」
「那原來的何玉霞……」
許時聞言皺起了眉頭。
「這世上只能有一個何玉霞,對吧?」
眼前的何二小姐又露出了笑容,「如果舊的不去,新的又怎麼可能來呢?」
這話的潛台詞大家都懂,原本的何玉霞恐怕,不,是肯定已經死了,而在那一刻起,眼前的何玉霞便接替了她的位置。
這也讓眾人的神情,不由得變得有些凝重。
如果說朝夕間改朝換代是宏觀上的恐怖,那這可就是微觀上的恐怖了——天曉得夜罪之城裡還藏著多少「天理」的人,而他們很有可能是身邊的任何一個,甚至是和誰誰誰朝夕相處的親人朋友,甚至枕邊人呢?
而這一切根本就極難察覺到,說實話要不是夏可安的幫助,就連許時都未必能完全確定何玉霞背後有鬼,她偽裝的那麼好,多少年不都這樣過來了麼?
這樣的情況還不是個例……一時間沒人能再保持心安。
「暫時也問不出什麼來了……先把她押下去吧。」
無言半晌,許時才輕嘆了一聲道。
寧衛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
「是真的問不出來了嗎?還是……你不想繼續問了?」
眼見自己要被軟禁起來,何玉霞卻突然拔高了聲調,「那我不妨多告訴你們一些事情吧?」
「比如說……「天理」的人或許會有很多,但我知道,「監察者」只會存在一個。」
「所以?」
小捲毛一時間沒轉過彎來。
「我是十年前才降臨到夜罪之城的,而在那之前,這個位置有著大概十四五年的空缺。」
何玉霞的表情變得有些扭曲,「那難道你們就不好奇,在我之前的那位「監察者」是誰嗎?」
「不想。」
許時一反常態擺了擺手,「看著你都夠噁心了,那人是誰也無所謂。」
「不想我也要說!」
何玉霞失控般大叫道,「那個人就是你的母親,也是老師你的親女兒,文如錦!」
!
這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變了臉色,齊刷刷轉頭看向了許時。
文如錦的大名大家自然都知道,曾經夜罪之城裡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當年嫁作人妻時不知道讓多少少年心碎,後來生下許時不久後染病亡故,美好但短暫的人生也令人唏噓。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也是「天理」的人?不否認這是何玉霞胡亂攀咬的誅心之詞,但也難免會讓人生出幾分疑心。
如果文如錦真的是上一代的「監察者」,那許時算什麼?
唯一沒看他的就只有文盛魁了,他的臉上充滿著前所未有的震驚,一時間想說什麼,卻又好像喉嚨被堵住,什麼都說不出來。
老爺子內心絕不希望這是真的——從某種意義上說,何玉霞算是女兒早逝後他的一份精神寄託,對方展現出的單純美好都和昔日的文如錦很是相似,如今真相揭開發現只是一場騙局,心裡怎能好受得了?
現在這個學生又爆出了如此驚天大料,情況就更糟糕了,女兒是在什麼時候被發展成「監察者」的?又或者是跟何玉霞一樣?不知什麼時候就被調了包?那是不是說,真正的文如錦也早就死了,後面那個只是冒牌貨……
想到這,老爺子突然捂住了心口,強撐了好一會卻還是有些搖搖欲墜。
「文董!」
寧衛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餵他吃下了藥,還幫他調整了一下輪椅,好讓他舒服一些。
「……我沒事。」
文盛魁喘了幾口粗氣,擺擺手示意他不用擔心。
「不過是誅心罷了,誰信?」
許時比他還要淡定,嘲諷的笑了笑,「安敢壞我道心?」
「是不是真的你比我清楚!恐怕你心裡早有答案了吧!」
何玉霞哈哈大笑,帶著前所未有的瘋狂神色被強行拖了下去。
這場鬧劇就這樣落下了帷幕。
出了這樣的事情,大家也很難靜下心來,所以三方人馬也只是大概商議了一下,確定了一些日後的事宜,便各自散去了。
夜罪之城的發展不能停,但對於「天理」的搜捕也不能放鬆。
「許時許時,你……真的沒事吧?」
剛一回家,夏可安便主動鑽到了許時的房間裡,試探著關心道。
「你哪裡看出來我有事了?」
許時像往常一樣把她抱在懷裡,「關心我還不如關心關心你自己,看你剛才,瘋了一樣。」
「可我現在好了呀。」
白髮蘿莉撅了撅嘴,「反而是你哎……看著一臉淡定,但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別反駁,別以為就你會察言觀色。」
「好吧好吧。」
許時也不和她鬥嘴,算是默認了下來,「雖說我對我老媽確實沒什麼印象,但那好歹是生了我的人……換成誰聽到這樣的事情,都很難做到毫無波瀾吧?」
「所以想哭就哭唄,你可以趴在我懷裡哭哦。」
夏可安對此非常理解,這一點上他們倆倒真是同病相憐、
「……還是算了吧,我嫌硌得慌。」
許時低頭看了看老阿姨一馬平川的前襟,一臉嫌棄的搖了搖頭。
「你要死是不是啊?」
夏可安氣不過,伸手就要去揪他的臉。
許時不給她慣著,兩人很快鬧成一團。
「……不過我倒是覺得,何玉霞是在騙你。」
打鬧了一陣,兩人的心情似乎都好了不少,也能更理性的思考問題了,「我其實和阿錦還挺熟的呢,從小就在一起玩著長大的……沒發現她有什麼異常,恐怕她也就是如你所說,想要激怒你,誅你的心罷了。」
「也未必。」
許時對此倒是有不同的看法,「從何玉霞的表現來看,這些「監察者」的偽裝程度遠超我們的想像,她這麼多年不也沒被任何人識破過?光憑這一點說明不了什麼。」
「甚至,我老媽是「監察者」的可能性非常大,因為她很符合成為「監察者」的條件。」
「什麼條件?」
白髮蘿莉眨巴眨巴眼睛。
「其一,「監察者」需要具有一定的能量,不然想要微操幫忙,讓「天理」的推演順利進行就會變得很麻煩。」
許時認真的分析道,「其二,這個人還不能過於矚目,低調有利於他們在暗中行事,出了什麼事情,也不會有人第一時間懷疑到他們頭上來。」
至少何玉霞就是如此,最開始的時候,許時對她的懷疑也是「這傢伙是不是要扮豬吃老虎,謀劃「鯊齒」或者「羽毛筆」」,而不是她和瀋河之間如何如何。
而她其實也算是很低調了,平時真不會有太多人注意到這個財團里的邊緣人物。
簡而言之,就像是小說里那些「看似不怎麼重要,卻能在關鍵時刻派上大用場」的角色一樣。
夏可安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第一點她絕不否認,文如錦的身份地位絕對可以用顯赫來形容,而她本人也同樣是S級的「升格者」,擁有的還是相當逆天的讀心異能,直到現在她都認為,許時的能力有一部分遺傳於這位昔日好友的呢。
可是。
「可阿錦不符合你說的第二點哎。」
她還是對此有所質疑,「你年紀小未必知道,你老媽當年在夜城的上流圈子裡,風頭人氣可一點都不比我差。」
「但她並沒有和你一樣,身處於財團的核心位置對吧?」
許時敲了下她的腦門,「不但沒有作為獨女繼承「羽毛筆」,而且還頂著壓力和外公鬧掰,嫁給了我老爹……這就好比影星在最鼎盛的時期息影,無論之前多麼風光,也是會逐漸淡出人們的視線的。」
「好像也有道理哦。」
老阿姨仔細想了想,發現這還真不好反駁,「那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嘛?」
「我怎麼想的並不重要。」
許時笑了,「如果我老媽不是,那就是皆大歡喜的事情,何玉霞強弩之末隨便說兩句而已,能起到什麼作用?」
「那如果她真是呢?」
「如果她真的是……那你有考慮過一個問題嗎?」
許時舒了口氣,「何玉霞在我老媽之後十幾年才接替了她的位置,這說明那段時間「監察者」的職責並不重要,他們還在鋪墊瀋河的事情……既然如此,她為什麼會突然不明不白的死去?」
之前他對此沒怎麼深挖過,但如果基於「老媽是上代「監察者」」的前提下,他其實不是很能接受「生下自己後身體狀況堪憂,最後暴斃」這樣的說法的。
更大的可能是文如錦和「天理」之間產生了分歧,而這個分歧產生的原因……大概率是他自己。
因為如果按照原來的劇本,自己就是被瀋河踩頭打臉的垃圾反派,而身為「監察者」,文如錦接下來的任務,就是要引導自己,一步步成長為預想中的那般模樣。
那麼,作為自己的生母,她會接受這樣的安排嗎?將自己的親生骨肉養廢,然後送給主角當經驗包?
多半是接受不了的,於是她便對「天理」產生了反抗,然後……對於脫離掌控的「監察者」,「天理」自然留她不得。
「……不應該是這樣的吧?」
夏可安抿了抿嘴,真是這樣那也太鬧心了,她聽著都覺得過分。
「這也只是一種猜測嘛。」
許時笑了笑,「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突然還覺得挺感動的……你知道的,我沒體驗過什麼母愛,如果我老媽真的是因為我才……那就是我虧欠了她。」
「還說你怎麼想不重要呢。」
老阿姨撇了撇嘴,她可從沒見過這小男孩露出這樣的表情。
「是不重要,因為哪種情況都不會影響到我的決定。」
「什麼決定?」
「把「天理」找出來,然後砍斷,切開,剁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