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轉頭看向許母,他自然知曉許母說的是什麼,只是有些好奇的問道,
「這事不該由姜王定奪嗎?」
許母沒有急著回答,而是逕自走到一旁的茶案前坐了下來。
李牧很有眼色,趕忙上去斟茶倒水,還不忘給許豆豆也倒上一杯,親自遞到了她面前。
許母端起茶水,輕輕抿了一口,點頭道,
「…不錯!」
然而,許豆豆喝了一口,卻是「噗」的一口全吐了出來,皺起小眉頭看向李牧,
「這什麼時候的茶,都酸了!」
李牧看了眼手中的茶壺,貌似是他三日前剛來客棧時泡的,隨即,有些尷尬的看向許母。
許母不悅的轉頭瞪了眼許豆豆,再看向李牧時,眉眼間又滿是笑意,將他拽到身旁坐下,有些埋怨的說道,
「這種事往後讓豆豆做,莫要將她寵壞了。」
很顯然,李牧下意識的舉動得到了丈母娘的認可,尤其是在這個世道,「寵壞了」三個字,用的並不重。
許豆豆這次反應的也很快,「噔噔噔」的嘟嘴跑到李牧身旁,搶過他手中的茶壺就朝著外間跑去。
李牧愣了一下,半晌才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
這個世界畢竟有這個世界的規矩,李牧覺得很普通的一件事,放在這裡,可能就會讓旁人覺得沒了規矩。
雖然李牧不太在意,還是虛心的應了一聲。
許母顯然十分高興,一掃之前見到李牧惡棍的陰霾,開口道,
「兩天前,姜王帶了兩個護衛便出發去了都城。拂曉的統帥說,姜王出發前交代過,那些冗夷人的處置,要問過你的意思。」
「這是去負荊請罪了?」
李牧頷首,詢問道,「大概有多少人,如今在哪裡?」
「之前反抗的,基本上當場便格殺了,眼下,影武士不足百人,拂曉軍中的冗夷軍士,約莫一千五百人左右。」
「眼下都在拂曉軍的校場,他們實力不弱,需由五萬拂曉軍輪班值守。」
說完,許母又端起了茶杯,沒有絲毫猶豫的一口飲盡。
似是察覺到了李牧的目光,開口笑道,
「那妮子是被寵壞了,若是在海上,這口茶也許能救命。」
李牧沒有搭茬,別人娘親說自家閨女,你應承是找死,反對,基本也是找死。
想了想,仰頭叫道,「咲織。」
旋即,蒼織端著托盤,許豆豆跟在她身後,兩人一齊進了屋。
顯然是早就在門口候著,害怕打擾許母和李牧談正事,才沒有進來。
許豆豆十分殷勤的給李牧二人斟上茶水,像是個賢惠的小媳婦兒,,
「娘,喝茶。」
「李牧,喝茶……」
李牧端起茶盞,卻沒有喝,目光看向蒼織,
「你可有前往冗夷的海圖?」
聞言,蒼織楞了一下,當即跪倒在李牧面前,語氣急切道,
「去往帝國……冗夷,要途徑一片無聲海域,奴婢不懂航海,更接觸不到海圖,所,所以……」
李牧伸手捏住蒼織的下巴,將她的頭抬了起來。
四目相對,蒼織的眼神明顯有些閃躲。
李牧笑了笑,轉過身不再看她。
一時間,蒼織感覺自己似是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仰頭看向李牧的側臉,張了張嘴,卻還是什麼都沒說出口。
許母看了看蒼織,又看了看李牧,沉聲問道,
「你要攻打冗夷?」
「不!」李牧搖了搖頭,指尖點著茶案,淡淡道,
「冗夷百姓苦暴政久已,我興朝乃天朝上國,同屬人族同胞不忍看百姓疾苦,願發兵助相助冗夷皇室,勤王!清君側!」
聞言,許母眯了眯眼,總覺得李牧是在報復。
畢竟,冗夷人之前就是打著這個由頭,清的就是李牧這個殘害百姓,禍亂後宮的燕王世子。
蒼織顯然也和許母想到一塊去了,看向李牧的眼神中帶著急切,開口道,
「公子,我們原本的計劃是左相陸重雲,但不知為何,他們會將矛頭指向公子,這其中一定有人搞鬼……」
李牧抬了抬手,打斷了蒼織的話。
他知道有人搞鬼,甚至猜出了人是誰。
但李牧沒有與任何人說,甚至不打算追究。
只希望他是真的改過自新。
一時間,李牧感覺有些煩躁,這是除了善淵外,讓他最如鯁在喉的一件事。
許母看到李牧臉色不佳,微微嘆了口氣,出言勸道,
「青衣,冗夷的海圖並非那麼容易獲取,我們師兄弟在海上漂泊了這麼久,經歷過無數風浪,見過大大小小的孤島不計其數,卻也從未找到關於冗夷哪怕一點蛛絲馬跡,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李牧定了定心神,點頭道,
「伯母說的是,不過,雖然那冗夷太子被人救走,但假宋譽還關在都城的天牢,要撬開他的嘴,只是時間問題。」
「只救走了一個?」許母微微皺眉,這幾天,她也了解了都城發生的事,略一沉吟,分析道,
「他們明明可以都救走,或是殺人滅口,但他們沒有,說明這個宋譽並不重要,想來結果並不會像你想的這般樂觀。」
李牧沒有直接發表看法,而是看向蒼織,問道,
「咲織,你覺得呢?」
「奴,奴婢不……」蒼織下意識的想要逃避這個問題,然而話到嘴邊,還是改口道,
「那人什麼也不知道,而且,他經歷了改面之術,若是再遭受酷刑,應該,應該已經活不了多久了。」
李牧點了點頭,似是認同蒼織的說法,端起茶盞微微抿了一口,這才有些無奈的說道,
「罷了,這事本就不由我做主,原本是想和姜王商量的,誰知道他竟然走了,這一覺睡得,真耽誤事。」
許母沒好氣的白了李牧一眼,入定這等大機緣,李牧說的就好像他真的只是睡了一覺一樣。
李牧站起身,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開口道,
「既然如此,那便去校場瞧瞧。」
聞言,許母剛舉起茶盞的手微微一頓,皺眉看向李牧,
「你不是說,要交給姜王定奪嗎?」
「這回是私事。」李牧笑了笑,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許母看著他,猶豫半晌道,「你畢竟是燕王世子,即便姜王開過口,但那裡是軍營,你還是莫要一個人去的好。」
「多謝伯母提醒。」李牧朝著許母拱了拱手,隨即彎腰撫上蒼織的臉頰,摸了摸那幾乎已經看不到的紅印子,笑著說道,
「別動不動就下跪,去準備輛馬車,我們去姜王府。」
蒼織默默點頭,有些糾結的又看了李牧一眼,這才趕忙起身,快步朝著屋外走去。
直到確認她已經離開,許母先是看了許豆豆一眼,略一猶豫,這才將目光投向李牧,狐疑道,
「臭小子,老娘不信這些是你臨時起意,說!你可是還有後手!」
李牧笑了笑,轉身坐回桌前,雙手扶案,歪頭看向許母,咧嘴笑道,「知我者,伯母也。」
「別賣乖,趕緊說!」許母顯然並不吃這套,下巴微微揚了揚。
李牧本就沒準備隱瞞,當即說道,
「我想我知道冗夷的大致方向,何況只要有蒼織在,我燃些壽命,很容易就能找到冗夷的具體位置。」
許母蹙起柳眉,沉默不語,很明顯,她沒聽懂,隨即眯眼看向李牧,那表情明顯在說,「小子,你耍老娘?」
李牧按了按手,做了個稍安勿躁的動作,繼續道,
「影武士,潛伏在拂曉軍中的冗夷人,前前後後六七千人,若是專程有船運送,會不會太麻煩了,何況,一來一回更容易暴露。」
聞言,許母一愣,猛的一拍大腿叫道,「你是說,這些人即是士兵,也是水手,其中定有知道海圖的人,而且還並不少!」
李牧咧了咧嘴,臉上露出苦色,揉著大腿道,「伯母,下次能不能拍你自己的腿……」
許母沒有理會李牧的耍寶,笑著問道,「所以你要去校場?」
誰知,李牧卻再次搖頭,語氣淡淡道,「我眼下能做的就這麼多,冗夷的事自有姜王操心。」
「那你現在……」許母皺眉,眼中帶著疑惑。
「私事。」李牧耳根動了動,聽到蒼織上樓的腳步,便不再耽擱,起身朝著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