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砰』的一聲,李牧一腳踹開了房門。
入目便是一名年約四十歲左右的女子,衣衫襤褸的躺在廳中的圓桌上。
身旁是一名穿著華貴的錦衣公子,臉上似乎蒙著霧氣,看不清樣貌。
與此同時,女子悲鳴的哭泣聲似是從四面八方,傳入到李牧的耳中。
然而,讓李牧意外的是,那兩人卻像是被施加了定身法一般,在那裡一動不動。
李牧皺了皺眉,回頭向院中看了一眼,這才發現,那些人都像入府時的那些丫鬟下人一般,表情雖然生動了許多,卻也只是在重複著同一件事。
「這是……記憶?」
李牧立刻就對這詭異的一幕做出了判斷,這裡顯然並非當日國公府發生的全部事情。
大概率是應雨見到,聽到,再加上她腦中的想像而形成的幻境。
目光看向廳中的一處衣櫃,李牧知道,應雨就躲在其中。
看屋中情景,應是確實聽到了事發時的整個過程,也好在並未親眼目睹。
李牧不敢相信,若是親眼目睹母親遭受凌辱,會給應雨留下怎樣的創傷。
緩步走向衣櫃前,李牧顫抖的將手伸向衣櫃的大門。
就在這時,身旁的景物驟變,周身的一切好似被黑暗吞噬,轉瞬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耳邊的哭泣與淫笑也隨之消失。
李牧的目光飛快掃過四周,不知發生了何事,旋即耳邊出現一個小女孩抽泣的說話聲,
「娘親,我好害怕……爹爹去哪裡,大哥去哪了。」
「娘親,娘親你為什麼要哭,我很聽話,我沒哭,也沒發出聲音……」
李牧立刻便確認這是應雨的身音,旋即一個看上去比現在還要小很多的應雨出現在李牧的眼前。
她雙手捂著嘴巴,滿眼淚痕,雖極力壓制,身體卻本能的顫抖。
「爹爹我好怕,你在哪,娘親在哭,爹爹……你為何還不來找我。」
李牧聽著不知從哪個方向傳入耳中的聲音,可以確認,這大概便是應雨此時的心聲。
突然,應雨做了一個推門的動作,旋即眼前出現一道白光。
周遭景物變換,重新回到了那間屋中。
應雨雙臂環胸,顫顫巍巍的向門口靠近。
「六殿下,這小丫頭躲在水缸里,讓小的找出來了。」
「小丫頭?難怪找了一圈都沒找到……」
「仇已!你答應要放過紅鸞的!」
「確實答應了今日放過,不過明日……可就不一定了。」
隨著屋外傳來的聲音,應雨腳下步子一頓,隨即轉身,向屋中跑去。
下一刻,周遭景色再次變換,看樣子應是國公府某個不起眼的角落。
應雨邁著踉蹌的腳步跑到牆邊,驚慌的四下望了望,雙腿一彎,整個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李牧愣了一下,趕忙上前查看,這才發現膝蓋高的雜草下,隱藏著一個狗洞。
然而李牧翻過高牆,卻依舊不見應雨的蹤影,以應雨的年紀,怎麼可能剛鑽出狗洞人就不見了?
「主人,幻境之中不能以常理度之……」
這時,訓蒙的聲音從腦海中傳來。
李牧愣了愣,隨即明白了訓蒙的意思,略一思索便閉上了眼睛。
片刻後,李牧睜眼,周遭的景色早已變換,看樣子應是都城中的某個地方。
天空中烏雲密布,已然下起了瓢潑大雨。
街角處,應雨已經換上了一身破舊衣衫,口中咬著半個髒兮兮的饅頭,手裡舉著木棍,正和眼前兩條野狗對峙。
李牧只覺得心裡揪了一下,雖然應雨的眼神兇狠,那小臉蛋上滿是堅毅。
但李牧卻能聽到她的心聲,恐懼、無助,甚至絕望。
「誰,誰能幫幫我,娘親,娘親,我好怕……好怕……」
李牧剛要上前,應雨的身影再次消失。
李牧趕忙閉眼,用神識查探。
周遭的景物再變,出現在城外一處亂墳崗。
兩名男子各自抱著半節女子屍體,丟入了墳坑中,看臉,竟然是國公夫人。
「這麼好的美人,也太浪費了。」
「浪費?要不你拼一拼?我剛摸過,還熱乎的。」
「……太子殿下當真聖才,九王爺和四皇子搶人,太子竟然讓他們一人一半。」
「行了,趕緊走,這味道太沖。」
「頭,那國公夫人的小女兒,不正是太子身旁的紅人,你說太子為何?」
「閉嘴!你想死不成!紅人?不過是玩物罷了。」
此時,應雨正躲在一棵大樹後面,身子不停地顫抖,似乎是想要上前,卻又怕被人發現。
李牧努力的平復著呼吸,已經不準備再看下去,這種無力感讓李牧幾乎窒息。
就在李牧失神間,周遭景物再次變換。
然而這一次,卻是他十分熟悉的地方,燕山城王府。
「為什麼,為什麼我已經這麼努力,卻還是誰也保護不了。」
「死了,都死了……誰,誰來幫幫我,玲兒你走,快走……」
李牧聽著這雜亂無章的聲音在耳邊重複,心裡越發不安。
心念轉動間,李牧直接出現在應雨的身前。
此時,應雨手握雙錘,眼中滿是死意。
李牧探出一手,直接穿過了應雨的胸口。
旋即,李牧感覺抓住了什麼東西,用力一扯,一道白色煙氣抓入手中。
下一刻,李牧便直接從這片幻境中退了出去。
李牧承認,這一刻他很懦弱,不忍直視應雨所經受過的苦難。。
那幻境中的一切,李牧真的一眼都不願再多看。
然而,就在李牧退出幻境的瞬間。
應雨眼神中的絕望,漸漸淡去。
轉而變成了羨慕與希冀。
庭院中,出現一道籠罩在金光下的身影。
「對不起,我來晚了。」
李牧的聲音猶如洪鐘大呂響徹在這片天地間,身影一步步靠近李玲兒,隨即將她攬入懷中。
「世子是擔心小雨,所以專門來尋小雨的嗎?」
下一刻,李牧懷中的李玲兒身影閃爍,轉瞬變成了應雨自己。
周遭的景物也變成了當初妓館的那間破屋子。
應雨眼中含淚,用力的將頭貼在李牧胸口。
……
「公……公子!」
屋中,應雨猛的睜開眼睛,入眼便是李牧胸口好似被野獸撕咬過的痕跡。
之前的一幕幕隨即浮上心頭。
「公子……公子,小雨不是故意的,都怪小雨,小雨該死。」
「沒事的,只要你沒事便好!」
李牧抱住應雨,抱的十分用力,好似只有這樣,心中才能安定幾分。
『啪嗒』,一滴淚水從李牧的眼角滑落,滴在應雨通紅的臉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