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般想著沒錯,卻沒有想到自己的意圖會被蕭韶看穿。元川抬起頭,對上蕭韶寒星般的雙眸,只覺得那目光銳利的很,幾乎要把他心中看穿一般。他心中一震,卻是揚唇道:「這我要如何與你說清楚,蕭王爺好似很了解我一般。可是我還活著可不是為了蔣阮,害死聖女的仇人不止一個,蔣阮不過是下手最狠的一個,我自是要殺了她的。你既然如此不相信,倒不如去問一問公主殿下,對了,宣離也是一樣,那一日大火燒了整座房子,她可是活生生被燒死在裡面的。連骨灰都沒有剩下,宣離為什麼追殺我,不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否則,你以為只要蔣阮還活著,到了此刻,宣離為什麼不把她交出來與你做交易?」
蕭韶沒有說話,元川卻感覺到抵在自己喉間的匕首有輕微的顫抖,即使只是微笑的一瞬,元川還是感覺到了,蕭韶在緊張。
蕭韶這個人,外頭傳言的冷心冷肺,可是這樣的人一旦有了牽掛,就是一生。丹真喜歡蕭韶,元川就自然沒少打聽過蕭韶的消息,知道蕭韶對蔣阮用情很深。再如何理智沉穩的男人,在面對可能永失所愛的場景下,都不會無動於衷。蕭韶到底還是個普通人而已,他不是神,也有七情六慾,想來此刻元川的話到底還是讓他心中生出了惶惑了。
當日大火燒起的時候,宣離的人被元川藥暈了,留下的都是自己人,琦曼早已將那些人清理乾淨,所以等宣離的人醒來的時候,知道的也無非是這場大火里,蔣阮死於非命。而火中留下的星點骸骨也的確說的過去。那些侍衛為了避免宣離動怒自然都會一致的將事情與自己撇開,琦曼既然說了是元川放的火,就相當於有了個替罪羔羊。自然異口同聲的將所有罪名都指向元川。而元川即使是死都不會說出蔣阮可能還活著的事實,只要宣離知道蔣阮或許有一丁點生還的可能,都會想方設法的將蔣阮救出來。
所以到現在為止,宣離所知道的不過是元川一把大火燒了蔣阮的屋子,也燒死了蔣阮。
這正是元川要達到的目的,確認了蔣阮的死亡,一方面能讓蕭韶痛苦一輩子,一方面也能徹底斷絕宣離能從蕭韶這裡得丹真到什麼的可能。蔣阮的話說的沒錯,若說是蔣阮算計了讓丹真燒毀聖旨得到了最後死於非命的結局,宣離卻是殺了丹真的直接兇手。元川沒有辦法與宣離正面抗衡,卻也萬萬不會讓宣離落得一個好處。只要蔣阮死了,蕭韶和宣離勢必就是不共戴天之仇,終其一生,蕭韶都會想辦法報這個仇。看仇人們自相殘殺,豈不快哉?
「老三,」齊風快步上前,看了一眼元川。他心中自然亦因為元川的一番話起了波瀾,只是他尚且還有幾分理智。蕭韶是從丈夫看妻子的目光在看蔣阮,自然認為蔣阮一定過得非常辛苦。可在齊風眼中,蔣阮不是那麼柔弱的人,若是這般就容易死了,一定不是她。若是她懷了孩子,更是會拼盡力氣要活下來。所以他看著蕭韶道:「這人說話恐怕有詐,三嫂不是那麼容易就被害死的人。若是她懷了孩子,只會更加堅強。這個人的話我們還需查一查,至於現在……」
「帶走。」蕭韶突然收回匕首,居高臨下的俯視元川,元川本是有些得意的看著蕭韶,可此刻被蕭韶的目光一盯,他竟打從心底的生出一種恐懼來,下意識的竟然有種想要逃跑的衝動。那是一種完全拋棄了人類情感的冰冷,似乎在看一具死屍,甚至是連死屍都不如的玩意兒。他想幹什麼?
蕭韶淡淡道:「錦衣衛中審犯人,有什麼手段的,全都使出來。別讓他死了。」說罷,轉身翻身上馬,也不顧身後人,策馬離去。
「餵……」莫聰想要去追,被齊風一把拉住,有些複雜的看著蕭韶遠去的背影,道:「讓他一個人靜靜吧。」
「那他怎麼辦?」莫聰看著地上的元川問道。
齊風面上浮起了一絲奇異的笑容,他本就生的俊美,平日裡也都一副風度有禮的模樣,可是這個笑容出現在他臉上,卻好似令他的臉上猛然間帶了一絲殺氣,與方才的蕭韶竟有一瞬間的相似。他緩緩道:「沒聽到主子說的話嗎,帶回錦衣衛,大刑伺候。」
這下子,連一邊的錦一錦二都露出了一絲奇怪的表情。
錦衣衛都是一群做殺手的,從來都不會說自己是什麼好人,那審犯人的手段自也是層出不窮,沒得什麼好處。只蕭韶從來習慣於秋風掃落葉的一刀斃命,對於老錦英王規定的那些刑法極少用到,如今特意關照,自然有元川的一番苦頭吃。
幾個錦衣衛上前先是將元川的武功廢了,折了他的四肢免得他自盡,又仔細搜了他身上藏著的毒,幾乎將他光溜溜的扔到了馬背上,這才一起吆喝著回去。
這一日的夜裡,一直到了三更蕭韶才回來,回來之後也什麼都沒說,將自己關進書房,誰都不許進來。林管家站在門口看著,嘆了口氣,齊風走了過來,看著書房裡的燈有些失神。
抓到元川之後,蕭韶就立刻帶著錦衣衛去查元川嘴裡的那個寺廟,那寺廟距離京城幾十里之外,本就路途遙遠,蕭韶卻也不管不顧的去了。那地方本是個麻風病人聚居的地方,有一處破廟中的僧人也儘是麻風病人。南疆人殺了當地的病人再偽裝成病人和僧侶,自然能夠騙得過來巡查的人。畢竟沒有人想到會有人藏在此地,一個不小心若是沾染上了麻風病可就是毀了。
待蕭韶帶著錦衣衛馬不停蹄的趕到那裡的時候,南疆人已經全部離開了,人去樓空,只剩下草草掩埋在地下的原本的病人屍體。而那處寺廟中正有一處被燒的焦黑無比,眼看著是幾乎被毀於灰燼了。
蕭韶看到那一處廢墟之後就震住了,親自走進去查看,一同進去的還有同行的錦衣衛,那屋子裡已經被燒的面目全非,可是牆壁上隱約還能看出人臨死之前在牆壁上撓出的深深痕跡,正是女子的指印。而床幔之類的已經被燒乾淨,屋裡的布置卻能看得出來是女子居住的沒錯。而且那其中還有一條栓狗的鐵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