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自香轉念一想也是,如今趙瑾若是真的畏罪自盡反而不好,以她要保護家人的性子,的確是不會做出如此不周到的事情。當即便點了點頭:「好,那你自己多加小心。」
趙瑾點了點頭,待林自香走後,她才揉了揉額頭,轉過身子靠著牆坐了下來,地上是潮濕的稻草,夜裡甚至還有老鼠。她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入獄,想著蔣阮也曾進過天牢,忍不住又是自嘲的一笑。
她是很敬佩蔣阮的,雖然不會武藝,在各種陰謀周旋中,無論是再如何兇險的場景,都能全身而退。她好似十分聰明,總能將計就計。當初進這個天牢的時候,想來也不是如自己現在這般狼狽。她一定沉靜的等待著,像野獸靜靜潛伏,在等著一個機會伺機而動,將獵物一網打盡。
可她卻沒有蔣阮那樣的本事,知道是董盈兒害了她,卻沒有任何辦法。而且一個不小心還會將自己的家人也拉下來。趙瑾深深吸了一口氣,看了看自己腰間的墜子,那是一塊半月形的琥珀,是蔣信之送給她的,原本是項鍊,趙瑾最後做成了墜子。此事便是因為蔣信之而起,若非蔣信之,大約董盈兒對她也沒有這樣大的恨意。
如今要做的這個決定,若說有對不起的人,除了自家親人,大約最對不起的就是蔣信之了吧。可是……她不後悔。趙瑾閉了閉眼睛,突然道:「小哥,小哥!」
她在叫獄卒,這裡的獄卒因著蔣信之特意關照過的關係,待她還算不錯,聞言便有個獄卒走過來,問道:「什麼事?」
「我想……寫份請罪書。」趙瑾道。
世上的事情大抵都是瞬息萬變的,趙瑾的請罪書還未送出去,宮中就出了變故。
起因是有人在穆惜柔的寢殿中發現了同趙瑾送進宮中老參里同樣的毒。穆惜柔與趙瑾可是八竿子也打不著的關係,這事情怕是有蹊蹺,有人搜了穆惜柔的寢殿,於是又搜出了一方印信來。有了這印信,宮中一些侍衛可以隨意調動,在宮中行走很是方便,而這印信不是別人的,正是十三皇子宣沛的印信。
此事一出,舉朝譁然。
十三皇子宣沛如今年紀尚小,若說是和那穆惜柔有什麼瓜田李下的牽扯,那自然是有些牽強。可為什麼穆惜柔的東西會在宣沛手中,這便只有一個理由了,那就是——穆惜柔本來就是宣沛的人。
而後又在穆惜柔寢宮中扒出了重重疑點,皇宮這種地方,一旦有了懷疑,想要認真的調查某人,是不怕查不到什麼東西的。穆惜柔的破綻雖然微小,卻還是被發現了,如此一來,幾乎是眾人可以確定的一件事情,穆惜柔便是宣沛的人。
那穆惜柔是宣沛的人,穆惜柔又和十三皇子有關係,那為何卻是趙瑾來送東西與董盈兒,卻無意中毒害到了皇帝。此事猶如一團亂麻,幾乎人人都看不出頭緒,是以便更顯得撲朔迷離。卻又是在這個時候,有人站了出來,說知道其中隱情,要出來辯護。
這人正是十三皇子宣沛的貼身宮女,朝陽。
朝陽跪在懿德太后面前,磕著頭道:「奴婢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穆昭儀本就是十三殿下的人,十三殿下想要奪取皇位,所以給了穆昭儀毒藥,讓她趁機下到陛下的湯藥中,可是穆昭儀平日裡伺候陛下的時日極少,都是董修儀護著,找不到下手的機會。」朝陽頓了頓,看了一眼懿德太后,才繼續怯怯的道:「然後,然後便是因為弘安郡主了……弘安郡主與十三殿下早已結成同盟,可如今弘安郡主生死未卜,十三殿下又急需動手,於是弘安郡主的親大哥蔣將軍便想了個法子,蔣將軍的未婚妻是趙家小姐,趙家小姐同董修儀曾是手帕交,想著用這個機會送兩根老參進去……董修儀一心為了陛下,必然會捨不得那兩根千年老參,會將那老參送到藥膳方,和陛下的煎藥一起。」
朝陽磕了個頭,面色惶恐道:「奴婢知道了此事後,心中一直很是不安,可是奴婢人微言輕,說出去怕是沒人相信,所以、所以一直瞞著,想著或許他們沒有這樣大膽。不想如今卻是真的成了事,奴婢日日夜夜都活在擔驚受怕之中,如今終於忍不住了。太后娘娘,那趙家小姐也是被利用的,其實真正想要害死陛下的,是蔣將軍,不,是十三殿下啊!」朝陽一口氣說完,又砰砰砰的在地上連磕幾個響頭,直到頭上都開始滲出了血跡。
宣沛和宣離都站在此地,宣離聞言,面上的驚愕不減,看著宣沛道:「十三弟,你……真是你做的?」
「八哥也實在太令我傷心了,」宣沛不緊不慢道:「咱們可是親生手足,你卻寧願相信一個低賤的宮女,就開始因此懷疑我。這事自然不是我做的。」
懿德太后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沉默的看著兩人。這屋中,穆惜柔的神情竟也出奇的平靜,外頭的禁衛軍都等在一邊,只等著一聲令下就將穆惜柔拿下,無論如何,在她的寢殿中搜出同老參中一模一樣的毒藥,這一點毋庸置疑,而僅憑這一點,穆惜柔就休想從此事中脫離關係。
「太后娘娘,奴婢說的話千真萬確,奴婢沒有胡說八道。事關陛下生死攸關大事,就是借奴婢一百個膽子奴婢也不敢隨意胡謅!」朝陽一下一下的磕著頭:「奴婢如今將真相說出來,已經不求能活著,但求一個心安,到了地下的時候能有臉面對待爹娘。」她先是說了自己的必死之心,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這便有了讓人信服的理由。
董盈兒站在一邊,掩著嘴,面上的神情悽惶不安,只喃喃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她陡然間憤怒的看向宣沛:「陛下對你那般好,你為什麼要如此害陛下!十三皇子,你簡直心如蛇蠍!」
宣沛笑了一聲,在這種種不利於自己的證據面前,他竟然看上去十分冷靜:「對啊,董修儀,父皇對我這麼好,我為何要害他?你怎麼就能聽一個小宮女胡說八道呢?」
「她是你的貼身宮女。」董盈兒道:「無緣無故的,為什麼要陷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