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參是董盈兒特意讓趙瑾帶來的,說是給皇帝補身子用,誰知道身子還未曾補好,變成了皇帝最後的催命符。董盈兒那一日的話到底是解開了趙瑾的心結,她以為自己的這個姐妹其實是真正的關心自己的,不過是多年前有了些誤會。如今歲月流逝,她們都不再是曾經意氣用事的小孩子,那些不重要的誤會便可以煙消雲散了。
可是趙瑾卻沒有想到,董盈兒竟會變得如此徹底。她心中非常不願意相信此事出自董盈兒的手筆,可又確實不得不去相信這個事實。董盈兒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做?趙瑾的心中沒有被背叛的憤怒,只有失望。從董盈兒做出這個決定其,她們往日裡的最後一絲情分,也就沒有了。
趙瑾將頭埋進自己的膝蓋,地牢陰暗潮濕,並不怎麼好受,可趙瑾從小練武,並非嬌生慣養,是以也沒有叫嚷著說什麼不好。況且此刻心緒複雜哪裡還顧忌的上身外之物。
地牢中緩緩傳來人輕柔的腳步聲,一個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你下去吧,我與趙小姐有幾句話要說。」
聽見這個聲音,趙瑾猛然抬起頭來,陰暗地牢牆壁的火把映照下,就在自己面前隔著一道鐵柵欄,此刻正站著一人,正是董盈兒。
那守牢的獄卒不動聲色的將銀子收入自己的袖中,笑嘻嘻的道:「修儀請說,在下去外頭守著。」說罷又看了一眼牢中的趙瑾,搖了搖頭,如今誰都知道這牢中的趙家小姐是個心腸歹毒之人,竟然想要害自己一起長大的姐妹,平白讓原本得寵的董盈兒攤上了一場無妄之災。這樣的女人實在是太可怕。
待獄卒走後,董盈兒身邊的宮女也退了出去,這一處牢中只剩下董盈兒和趙瑾。趙瑾死死的盯著董盈兒,半晌才沙啞著嗓子道:「是你做的。」
「原來你現在才想明白。」董盈兒輕輕笑了起來:「不錯,是我做的,不過你知道的太晚了。」
「為什麼?」趙瑾一把抓住牢門,好像馬上要衝出來似的,她咬著牙一字一句道:「為什麼?」
「為什麼?」董盈兒偏頭思索了一下:「為的是什麼,這個原因就太多了。為了我自己,也為了八殿下。只有借你的手來拉下陛下,又借你們趙家來拉下自己想要拉的人,這才能幫助八殿下完成大業啊。這件事自始至終都是要有一個人犧牲的。只是很不幸,趙瑾,這個人是你。當然,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不喜歡你,我希望你死。所以當初在定這個人選的時候,我一眼便找上了你。」
趙瑾不可置信的看著董盈兒,董盈兒話里的殘酷令她不由得打了個冷戰。八皇子?此事竟與八皇子有關,她沒有想到,董盈兒是八皇子的人?她更沒有想到,董盈兒為八皇子賣命,竟然連自己也出賣陷害。可所有的疑惑在董盈兒的最後一句話到達了頂點,董盈兒是什麼意思?她道:「我究竟做了什麼事情,讓你如此恨我?竟連我的整個趙家都不放過?」
「趙瑾,我一直不明白,為何你的一生可以活的這樣天真愚蠢。」董盈兒輕輕皺眉看她:「當初你我年幼的時候,你便是最無憂無慮的一個。你不必學什麼規矩禮儀,也不必學著管家,更不必學著圓滑處世。只要自己喜歡,便喜歡,不喜歡的,掉頭就走。你喜歡舞蹈弄劍,你的兩位哥哥就帶著你練武。我一直不喜歡你,你爹的官位明明就不比我爹品級高,你們趙家也比不上我們董家風光,可你過的卻好似比我快樂多了,我所擁有的,你都不缺。甚至我沒有你的,你也有。」
趙瑾頓了頓,才像看瘋子一樣的看著董盈兒:「你便是為了這種事,所以討厭我?所以厭惡我?」若是這樣,董盈兒也實在是太瘋狂了。再說當初年幼,幾人感情極好,董盈兒從來沒有流露出一絲一號的不滿。便是現在,趙瑾也一直以為,當初她們幾個的感情是真摯的,只是董盈兒進了宮之後才變成如今這副陌生的模樣,可是過去的情意,並不摻假。若董盈兒真的是小時候就對自己心懷妒忌,那她隱藏自己的功夫,也實在是太可怕了些。
「當然不是。」董盈兒輕輕一笑:「這點事情,我還看不上眼。不過趙瑾,你似乎忘記了,我與你說過的,蔣信之的事情。」
趙瑾一愣,隨即恍然大悟,失聲叫了起來:「你喜歡他!」
「我自然喜歡他,從我看到他的第一眼開始我就喜歡上她了。」董盈兒道:「他在宮宴上救了我,我心中喜歡的緊,親自去看他。明明是我先喜歡上他的!是我先主動的!憑什麼最後得到他的人卻是你?趙瑾,你知道當我知道是你的時候,我有多恨你嗎?」董盈兒瞪著趙瑾,她今日穿了一件素白的衣裳,那是為了皇帝守孝,面上的妝容也極是素淡,看起來十分淡雅。可此刻瞪圓了眼珠子這般咆哮,五官因為情緒激動而變得有些扭曲,竟然像足了女鬼一般。
「感情之事怎能勉強?」趙瑾不可置信的看著她:「你竟然為此事便恨我?」
「這是你欠我的!」董盈兒面上已經不複方才來的時候那般平靜,大聲的吼了回去。而後頓了頓,才繼續道:「當初他失蹤在邊關,所有人都說他是投敵叛國,可我不信,我不信。我爹娘卻在這個時候逼我進宮,我不想要進宮,我喜歡他。可我爹娘將我鎖在府里,軟禁起來,我出不去,後來蔣阮來看我,你知道的,我一直對蔣阮很好的,我以為我們是朋友。」董盈兒喃喃道:「可她是怎麼回答我的?」
董盈兒目光飄忽,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日,面目明艷無比的少女冷眼看著她,嘴裡的話殘酷的粉碎了她的希望,蔣阮說:「我為什麼要幫你?」
她說:「我大哥對你無意,你喜不喜歡他,與他無關。」
董盈兒瘋狂地沖牢中的趙瑾吼道:「我跪下來求她,跪下來求她,可她也是見死不救!」
「我這樣的年紀進宮,下半輩子便也是毀了,我拿她做朋友,她是如何來回報我的?」董盈兒冷笑起來:「從那一日我便看的清清楚楚,什麼朋友,什麼交情,全是謊話,草芥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