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 除夕(2)

  蔣丹的慘叫聽在眾人耳里都只覺得悽厲無比,皇帝已然轉身走了出去,今日他所遭受的打擊和震驚不比別人少。帝王總是心高氣傲一些,發現自己的親生骨肉和枕邊人一同背叛了自己,甚至自相殘殺,或者皇家亂倫,無論哪一樣傳了出去都是對他致命的打擊。蔣丹還在慘叫,突然拖著自己的士兵停了下來,面前出現一道緋色的裙角。

  她慢慢的抬起頭來,蔣阮笑盈盈的看著她,她笑容明艷動人,裙角紋絲不動,而端著的雙手擺正在胸前交疊,形成一個極其端莊尊貴的姿勢。她越是高貴出塵,越是顯得蔣丹卑微不堪。蔣丹咬著牙看她,道:「蔣阮!」

  「噓,」蔣阮朝她做了個噤聲的姿勢,微笑道:「四妹妹聲音且低一低,若是讓別人聽到你的聲音過來盤問,知道了今日發生的事情,介時妹妹便是死了也要成為全京城的笑柄,在大錦朝遺臭萬年,我自來寬厚,看在咱們同是一個母親曾養育的份上,也是會不忍的。」

  聽到「死」這個字眼,蔣丹猛地一顫,全身上下都開始發起抖來,她還不想死,她這樣年輕,好容易才進了宮做到了人上人的位置,不過是因為犯了一個小小的錯,她就要從此失去性命,這個代價太狠了。蔣丹看著蔣阮,突然抓住蔣阮的裙角,眼裡湧上淚水,道:「大姐姐,大姐姐你救救我,往日都是妹妹的不對,什麼都是妹妹的錯。看在我們姐妹一場,姐姐你救救我,我還不想死,姐夫那樣得陛下信任,你讓姐夫與陛下求求情。大姐姐,我真的沒有與五殿下有私情,我肚裡的孩子是陛下的,大姐姐,求你救救我,你還記得小時候咱們一起在母親身邊的日子嗎,大姐姐,我在這世上的唯一親人就只有你了……」她一邊說著一邊跪下來給蔣阮磕頭,那抓著蔣丹的侍衛不敢在蔣阮面前動作,只立在一邊不語。蔣阮淡淡的看著她,蔣丹的神色足夠可憐,仿佛不再是那個春風得意的蔣昭儀,而是尚書府里那個死了娘親孤苦無依的庶女罷了。

  她淡淡的看著,忽然伸出手來慢慢的拭去蔣丹臉上的淚珠,她的動作十分輕柔,蔣丹愣愣的看著她,眼中不由得閃過一絲喜意。大抵蔣阮還是念著一絲情分的,她說的愈發起勁:「當初在尚書府里,只有大姐姐和母親待丹娘最好了……」

  「是啊,只有我與母親待四妹妹最好了,」蔣阮嘆息一聲,打斷了蔣丹的話:「可是四妹妹卻想要下毒害死我與母親,真令人心寒啊。」

  蔣丹身子一顫,慢慢的看向蔣阮,蔣阮微笑著看著她,動作溫柔,仿佛真的是一個心疼妹妹的長姐一般。可蔣丹自己卻清晰地感覺到蔣阮划過自己臉蛋的指尖有多冰涼。比她手指更冰涼的是她的話語,蔣阮道:「四妹妹,你欠我母親一條命,我怎麼還會救你?你慢慢的到閻王爺面前,與我母親膝下懺悔吧。看看地獄是不是真如畫本里的十八層,你又能不能遭受那些極端的刑法。想來,那應當是很痛快的。」

  蔣阮語氣溫柔,面上笑容明艷,卻自有一種來自地獄的陰森之感,只讓人覺得猶如索命的鬼魅。

  蔣丹收起面上的的眼淚,道:「你早已知道了,這一切都是你做的,你想要我死?」

  「不,」蔣阮收回手,撥弄了一下自己的發尖:「你的命早已在我的手上,我費了這麼大一圈力氣,自然不只是為了讓你痛快死掉的。」她微微的笑了:「想來如今,你便是想爽快的死,也是很難了。」

  蔣阮走出佛廳外,蕭韶正在外面等她,見了蔣阮,蕭韶將鍍銀的暖爐塞到她手中,為她緊了緊披風,才道:「還好嗎?」

  「很痛快。」蔣阮朝她嫣然一笑:「回去說吧。」

  宮中出了這等事情,蔣阮和蕭韶是不便留下,至少皇帝如今應該想要靜一靜思考此事。宣離走之前倒是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蔣阮,好似所有的事情都心知肚明一般。蔣阮並不畏懼,走之前甚至還施施然的與慧覺道了別替太子上了柱香,才慢吞吞的出宮坐上了回府的馬車。

  馬車上,蕭韶瞧著蔣阮面色不錯,並沒有一絲不悅的模樣,道:「今日你做的太險了。」雖然早知道蔣阮做事有些冒險,可這事一不小心就會惹火上身,蔣阮偏還做了。即便有錦英王府在她身後,可這種事情,一不小心弄不好就會將自己也卷進去。

  「我早已仔細琢磨過的,」蔣阮寬慰道:「宣華最後倒是比我想的做得更好,至少蔣丹這一次要想翻身便也難了。」布局什麼的,尤其只建立在對於人心的準確把握上,事實上,環環相扣,她是將每個人的反應都料定其中。宣華性子莽撞而生性愛報復,總會不留餘地的抓緊最後的機會拉蔣丹下水,畢竟是蔣丹直接造成他落到如此境地的。而皇帝獨斷專行,今日之事為了拔掉自己心中的一根刺,宣華固然逃不過一死,可蔣丹,對於皇帝曾經信任專寵過的女人,被蔣丹背叛並且與自己的日子勾結對於皇帝來說是一件藐視皇室尊嚴的大事。加之蔣丹如今肚裡還有一個孩子,這只會徹底的激發皇帝心中的陰暗面。蔣丹要想痛痛快快的死是絕不可能的。

  要給趙眉報仇,蔣丹總是要死的,一命償一命,可要讓她輕易地死掉,卻又覺得太過便宜了她去。這麼多年蔣丹對於趙眉的背叛和所下的毒手,蔣阮決計不會輕饒了她去,是以蔣丹也必然要付出代價來,皇帝不會讓蔣丹輕易痛快的死掉,這就是她要付出的代價。

  蔣阮轉過頭去看蕭韶,蕭韶注意到她的目光,道:「怎麼了?」

  「你會不會認為我心狠手辣?」蔣阮遲疑的問道。沒有人會喜歡自己的枕邊人每日都沉迷在如何復仇之中,何況她的心早已被所有事情浸的刀槍不進心如磐石。

  蕭韶唇角微微一勾,似是覺得有些好笑,道:「這樣正好。」

  不是假意的否決,他一本坦然的承認她的確是心狠手辣之人,卻沒有表露出一絲一毫的厭惡,甚至有幾分讚賞。他道:「我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