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也忍不住驚嘆,之前聽過趙元平說過趙家小妹妹趙眉年少時候生的熱情動人,如一團火般耀眼,如今在這侄女的身上大約也能看見當初趙眉的風姿。蔣阮平日裡刻意壓著骨子裡的艷媚,如今完全的放開來,直教人心中震驚不已。只覺得這樣的顏色,也當得起禍國殃民了。
林自香向來挑剔,眼下卻也是沉默了許久才道:「這嫁衣襯得你倒有幾分美人的樣子了。」
眾人啼笑皆非,趙家的幾位女眷又進來說了些話,待天再亮一些,迎親的隊伍便到了。
喜娘忙道:「小姐請起身。」說罷便將那盞小巧的鳳冠戴到她頭上,將喜帕掩上,姚氏也過來攙扶她出門。
錦英王府迎親的隊伍到了蔣府門口,蔣家到底是娘家,花轎也是要抬到蔣府門口的。懿德太后並不出面觀禮,但派了楊姑姑帶來喜禮,也算是撐了場面。蔣阮一出門,周圍的人便被那一身華麗驚艷的嫁衣給晃花了眼,在場的姑娘家甚至是已經嫁做人婦的夫人瞧見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就如同露珠說的,將整個尚書府都穿在身上,皇后的朝服也不見得有這般貴重。
花轎臨門,蔣阮跟著一行人剛走到門口,便聽到外頭放炮仗的聲音,打開虛掩的大門「攔轎門」,趙家大奶奶周氏便起身端著一盞紅燭一手拿著鏡子走到轎門口往裡照一下,驅逐藏匿在轎中的冤鬼,城「搜轎」。
外頭的八抬大轎正候著,那是一台足夠華麗的軟轎,轎子上頭繡著百子千孫圖,全是用細細的金線勾勒,即使今日日頭並不大,可在滿地的深雪映照下,竟如同細細發光的金扇子一般,轎子的上頭細細垂下閃耀的紫晶石,每一課便是價值千金。錦英王府的排場實在太大,便是這一頂軟轎也足夠一個三品大官闔府上下吃一年的口糧。
抬腳的八人皆是青衣皂靴,高大英俊,通身又氣派非常,顯得十分器宇軒昂。從沒見過抬腳的小廝引得女眷們觀看,可就有人群中的民間少女看著轎夫紅了臉。
蔣權站在一邊,一片熱鬧中,他的面上含了笑,似乎也是十分高興,可仔細去看,便能看出那笑容的勉強。
接著便是「哭上轎」。本該新娘坐在娘腿上,親娘餵上轎飯的。可趙眉早已過世多年,若是讓夏月來餵上轎飯,看在眾人眼裡倒是天大的諷刺了。蕭韶自然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早就與將軍府的人商量好了。這上轎飯由將軍夫人李氏親自來餵。
李氏便是蔣阮的外祖母,蔣阮坐在她腿上,李氏剛剛舀了一勺飯遞到蔣阮嘴邊,眼圈頓時就紅了。當初趙眉與蔣權也算是自奔為妻的,她唯一的女兒出嫁卻沒能餵上一口上轎飯。這是李氏心中永遠的遺憾和傷痛,如今看著自己的外孫女上花轎,仿佛又看到了自己明朗熱情的小女兒。李氏心中一酸,叮嚀的話更是一片真心:「囡啊囡,儂抬得去呵,烘烘響啊!儂獨自去呵,領一潮來啊!」
「哭上轎」後是「抱上轎」,由新娘的兄長抱新娘入轎,蔣信之今日一身蓮青色繡常喜吉服,腰間一束五彩的絡子,那還是蔣阮之前無聊的時候打給他的。他走到蔣阮身邊,躬身將蔣阮抱起,湊到她耳邊小聲道:「阿阮,你可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大哥。」喜帕下,蔣阮微微一笑。只感覺蔣信之抱著她的手臂一緊,似是有什麼情緒要噴薄而出,然而最終只是道:「阿阮,從此以後,你便是人家的人了。若是他欺負你,你便告訴我。永遠不要讓自己受任何委屈。」
他的話語沉重而隱忍,倒不像是個嫁妹子的哥哥,像是嫁女兒的父親。蔣阮有點想笑,又伸出手將他的脖子摟的緊緊,卻是想起上一世蔣信之的噩耗傳來,當時心中的悽厲和絕望。此生她總是保住了蔣信之,蔣信之還在她身邊,這便足夠了。她笑著道:「我知道了,大哥。無論我嫁給誰,你永遠是我的大哥。」
蔣信之沒再說話,抱著蔣阮朝花轎走去。懷中的少女是他看著長大的,從牙牙學語的嬰兒到如今亭亭玉立的少女,即便她即將為人妻,在蔣信之心中,蔣阮永遠是一個沒有長大的小妹妹。
待蔣阮坐進轎子後,那迎親隊伍最前面的人才出現在眾人面前。
蕭韶身居白馬之上,大約是他的寶馬良駒,渾身上下竟是白的一根雜毛也沒有,油光順滑,便是站在那處也有驕傲之感。而他手持韁繩,一身喜服簇新,實在是惹眼的很,幾乎立刻便奪了眾人的目光。
蕭韶此人行事低調,平日裡並不時常出現在眾人面前,又向來喜穿黑衣,從來不見穿過如此艷麗的顏色。如今一身大紅的喜服穿在身上,即便薄唇緊抿,神色淡淡,居然也就透出三兩分精緻的魅惑來。他容顏出色,此刻高坐馬上,垂眸看向轎門,眸若點漆,眉如墨畫,竟不似凡間人的風流優雅,這美貌實在驚世駭俗,教人看的呆了去。
李氏瞧見他如此模樣,雖然眼中含淚,卻也是真心的高興起來。她早就對聽完錦英王性子冷清,原先還擔憂蔣阮嫁過去會受委屈,此刻看來卻是自己想的太多。蕭韶看那轎子的模樣卻不是全部無情,她是過來人,有些事情看的清楚。蕭韶模樣生的出挑,家世也在那裡,一時間李氏對這個外孫女婿十分滿意。
正在人群中分發喜糖的錦二搖了搖頭,道:「錦衣衛的四大首領都成了轎夫,少主也實在太重女色了。」
林管家聽到他說這話,立刻毫不客氣的給了他一腳:「說的什麼話,這轎夫可代表著錦英王府的臉面,哪能跟別的府上一樣隨意找幾個人就成。你看看咱們找的人抬轎,那步調也一致,一看就是練家子,少夫人在裡頭做的也舒服。臉盤也長得好,看著就招人喜歡,你這樣說,只怕是心中嫉妒別人,沒能讓你去抬轎子吧。」
「謝謝你啊老林,」錦二一笑:「都怨我生的太醜了,實在代表不了咱們王府的臉面,慚愧的很。」
「喲,挺有自覺的嘛。」露珠正忙著發銀裸子,一聽錦二這話便樂了:「人果真貴在自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