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語氣認真而充滿希望,蔣信之看著她,帳中火光給她的臉上打上了一層柔柔的珍珠色光暈,連那可怖的傷疤也模糊了。少女一雙明眸若春水般透亮,莫名的令人動容。
蔣信之靜靜的看著她,突然低聲道:「你到底是誰?」
瑾兒一愣,看著他道:「什麼?」
「南疆人給我的食物里下了軟筋散,我武功沒辦法展開。你來了後,軟筋散的分量變少,我的武功在慢慢恢復,你故意這麼做的,你到底是誰?」蔣信之一眨不眨的盯著她。他猜測瑾兒不是普通人,可到底是什麼人,他也沒有頭緒。看她的模樣不像是敵方,可自己人?卻又瞧著有些古怪。
「我……我……」瑾兒被蔣信之逼問的目光壓迫,臉漸漸紅了起來,結結巴巴道:「我是阮妹妹的朋友……我是來救你的。」
蔣信之猜測的許多個想法中,卻是沒有料到瑾兒是蔣阮的朋友,他愣了一愣,道:「什麼?」
「你不記得我了?」瑾兒看著蔣信之摸不著頭腦的模樣,有些著急,看了看四下無人,才湊近道:「當初在宮宴之上,你曾救過我一命,我、我是過來報恩的,你不記得了嗎?」
蔣信之皺了皺眉,當初他覺得這姑娘生的有幾分面熟,卻不知是何故,如今聽她這麼一提醒,猛然間想了起來。當初懿德太后的宮宴上,刺客出來行刺,他似乎的確順手救了兩個姑娘。如今想來,倒是和面前少女的面容重合了。只是……他驚道:「你是官家小姐,怎麼到了這裡?」
當初他不曾留意,自然也不知道這少女的身份,可能參加宮宴的,必然也是官家小姐,細皮嫩肉的嬌小姐如何進了這等敵營,便是從京城到這千萬里之外的邊關也是個難題,她的父母又如何自處?
「我們府上自來有訓,救命之恩定當湧泉相報。」瑾兒正色道:「你既然救了我一命,我無論如何便都應該過來報答你。你被困敵營,若是出了個三長兩短,我豈不是連報恩的機會都沒有了。這就是違背了府里的訓誡,所以我便自作主張混在援軍軍營的女眷中到了這裡,正是為了不違背組訓。我父母知道了,也定會支持我這麼做。」
這完全是有些強詞奪理了,一個女兒家這樣大喇喇的出來,身在官家更是注重聲名,想來她的父母早已氣的半死,也虧得她還能在此振振有詞。蔣信之有些頭疼,道:「你不應該來這裡,太危險了。」
「我既然都來了,就不怕危險。」瑾兒說話的速度很快,倒是十分符合她乾脆利落的性子,道:「你現在要是趕走我,那才是真的危險呢。」
「那你又是如何進到敵營的?」雖然大約能記起瑾兒說的話,她又是蔣阮的朋友,蔣信之倒是對她再也冷不下臉來,只是心中到底還有懷疑沒能弄清楚。
瑾兒聞言就是一笑:「蔣副將,蕭王爺帶來的錦衣衛到了,怎麼會對你袖手旁觀。好歹您也是蕭王爺的小舅子,蕭王爺要是不顧你,回頭阮妹妹能讓他好過?蕭王爺已經派了人來救你,只是……」瑾兒吐了吐舌頭:「他手下的人武功太高,這些個南疆人心思詭譎,怕引起懷疑,普通女子又不願意去,膽大的卻又不聰明,聰明的又怕死。只有我膽大又聰明,主動請纓,蕭王爺就派我來啦。我只是來幫襯,到最後還要靠蕭王爺手下的人來幫忙。」
她一口氣說完,還順勢自誇了幾句,越發顯得性子率真活潑,許是和京城中常見的大家閨秀不同,甚至還敢拿蕭韶和他打趣。蔣信之微微一愣,看這少女行事大方,倒不知是哪家的大人養出這般討喜的性子。便問道:「你是哪家的小姐?令尊名諱如何?」
瑾兒怔了怔,笑起來:「我父親只是一個小武官,並不怎麼起眼,想來蔣副將有也是不認識的,至於小姐麼?你叫我瑾兒就行,我現在是你的丫鬟,不是什么小姐。」
蔣信之頓了頓,低聲道:「我當初救你,並不是為了要你報答,你一個姑娘家,做出如此之事,還是太冒險了。日後你小心行事,南疆人太過狡猾,我會用我自己的法子護住你,你自己也多加小心,必要的時候,大可不必管我。」
這便是囑咐了,蔣信之這一番話便表明,他相信了瑾兒的話,日後也會保護她。年輕男子神情剛毅,五官本就生的儒雅,卻又多了一股習武之人才有的銳氣,行動言語間自是光明磊落,認真的模樣更是有種別樣的魅力。瑾兒微微紅了臉,後退一步道:「是。」
兩人這麼說話的功夫,外頭不知何時已經安靜了下來,此刻正是夜深,那南疆士兵們方都喝過烈酒倒在地上酣睡,外頭靜悄悄的,整片營地都陷入了一種極端的寂靜,似乎平和的很。
蔣信之皺了皺眉,習武之人,對待一丁點變化都會有極大的感觸,尤其是眼下雖然瞧著沒什麼,他心中卻隱隱覺得有些不對。這軍營,似是太安靜了些,安靜的總覺得接下來會發生點什麼。然而他沒有掀開帳篷出去瞧——外頭兩個把手的士兵仍然未曾離去。
瑾兒注意到他的神情,似乎也覺得有些不安。她湊到蔣信之耳邊低聲道:「怎麼如此安靜,倒像是……」她的聲音太小了,蔣信之沒能聽清,便轉過頭來想要聽清楚她究竟在說什麼,誰知道一轉過頭,瑾兒的嘴唇擦著他的臉頰而過,蔣信之身子一僵,瑾兒的臉霎時間便紅透了。
蔣信之長到這麼大,從來沒與女子有過這樣親密的接觸。或許是在蔣府里親眼目睹妻妾殘酷的勾心鬥角並且深受其害,除了唯一的妹妹,蔣信之對女子總是敬而遠之。他在軍營中身為副將,瞧著前途一派光明,後又有戰神之稱,且不管那些想要用女兒來攀關係的人,單是自個兒前來表明愛慕之心的女子也不在少數。他年輕俊朗,高大不凡,行事又一派正人君子,自是吸引人眼球的。如今這般唐突,蔣信之一時間有些懊惱,卻又不知如何向瑾兒賠罪。
瑾兒在短暫的慌亂過後倒是平靜下來,並不明亮的燈火下看不清她的表情,她轉過頭若無其事道:「我覺得有些古怪,會不會是蕭王爺派的人來救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