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道——」回府兩字還未出,便聽見「咚」的一聲,有什麼東西自天上掉了下來,一下子砸到了倉庫頂上,順著倉庫傾斜的頂咕嚕嚕的滾下來,滾到了眾人面前。侍衛們都嚇了一跳,護著蔣超後退幾步,見那東西沒反應,才提著火把大著膽子上前查探。這一看便不得了,那侍衛突然嚇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火把也掉了下來,抖著嘴唇道:「大人……大人……」
蔣超看他這幅模樣有異,一時奇怪上前,一看便也跟著驚住,那地上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輜重部隊的首領張繼。此刻他全身硬邦邦的,喉間一道血痕,雙眼睜得極大,顯然已經氣絕身亡了。
蔣超與他分開也不過兩個時辰,不想再見時張繼已經變成了一具死屍,不由得大驚失色。還未等他反應過來,便聽得嗖嗖嗖幾聲,天生閃過幾道黑影,沒人看見倉庫大門是怎麼打開的,也沒人看到是怎麼將火星引到其中的。只瞧見那火星沾了乾草便砰的一下竄的老高,根本不用其他的煽動,便如火線一般的迅速上升,不過須臾,整個倉庫都籠罩在火海之中。
隆隆火光幾乎要將整條街道都映亮,猶如白晝般燈火通明,那火光又似血色,隱隱附著一層不詳的氣息。誰都沒有料到會有這麼一出變故,蔣超和夏俊都愣在原地,那幾個黑衣人來無影去無蹤,立刻又消失了身影。夏俊心中一動,正要出聲吩咐撤退,便聽到不知哪一個喊了一句:「走水了,不好了,倉庫走水了!」
緊接著,便聽得自長街遠處傳來一眾馬蹄聲,伴隨著還有整齊火把映照得火光,一個聲音高喊道:「大膽狂徒,竟敢火燒軍餉,給本官拿下!」
夏俊一驚,心中暗道不好,可不等他說話,便聽到自己人馬中已經有人亮出了刀劍,他大聲喝問:「放下刀!」可那人卻像是沒有聽到他說話一般,兀自砍殺起來。
殺人亮刀的情緒是會傳染的,就像是一個信號,身邊的人紛紛亮起刀來,加入了砍殺的隊伍。人群混亂成一片,一時之間只聽到兵戎相向的聲音。那高坐在大馬上的官員見此情景驚怒交加,高喝道:「諸位聽我命令,拿下這些縱火狂徒,或有反抗,就地處死!」
此話一出,蔣超帶來的人馬更是恐慌不已,不顧夏俊的阻止越發的奮力抵抗。只是這麼多人本就是夜裡行動,又哪裡及得上皇朝里的巡查的禁衛軍。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蔣超帶來的人馬便已經被制服的七七八八,地上一片狼藉。而糧倉的大火勢不可擋,此刻便是有人源源不斷的提起水來救火,也無異於杯水車薪,根本無濟於事。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大火將整座糧倉吞沒,百車軍餉化為灰燼。
這場大火一直燒了整整一夜,這一夜大錦朝京城百姓兀自睡得香甜,並不知道其中發生了多少暗涌。無人知道糧倉是怎麼著火的,一直到第二日早起的商鋪小販去鋪子裡開張,一眼瞧見那糧倉的地方冒起滾滾濃煙,原先的車馬一片狼藉,而裡頭灰燼叢生,顯然已經沒有什麼好好地糧草了。
蔣府的二公子蔣超和夏府的二少爺夏俊在夜裡一把火燒了糧倉里的軍餉,第一日便傳遍了整個京城。蔣權在府里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手一抖差點將茶盞倒翻,不可置信的瞪向身邊的新婚妻子夏月:「你說什麼?」
夏月有些膽怯的看著蔣權,她不過是夏府遠方表親的一位女兒,原本也有自己的青梅竹馬,可夏家為了拉攏蔣府,為了夏研死後不讓蔣府同夏府的關係中斷,便將她嫁了過來。夏月如今也不過十七八歲,正是花一樣的年紀。嫁給蔣權能做她父親一樣的人,心中自然是怨的。如今嫁過來沒多久,蔣府便出了這樣的事,夏月心中更是怨憤,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蔣權表面上瞧著溫和,發起火來卻是讓人膽寒。她道:「老爺,這是真的,外頭都傳開了。」
她說的如此信誓旦旦,就是蔣權想要不信也沒有辦法,他憤怒道:「這個孽子!非要毀了蔣家不可!」
「老爺別顧著生氣,」夏月打心眼裡的瞧不起蔣權這樣出了事只知道怨天尤人的做法,掩住眸中的不屑道:「聽說侯爺已經進宮面聖了,此事事情非同小可,燒了糧倉里的軍餉可是大罪,邊關十萬將士如今可都是等著那糧食救急呢。偏偏二公子此刻做出這樣的舉動,難免讓人心生懷疑。」
蔣權心中一驚,方才頭昏腦漲只顧著暴怒蔣超的膽大包天,此刻卻才是真真正正的感到一股後怕。不錯,十萬將士還在邊關等著救急的軍餉,可蔣超和夏俊卻在昨夜裡一把火將糧倉燒了個精光。深更半夜的,若說是故意的,那是誰也不信的,若說是故意的,好好地官家嫡子為何要做出這樣的舉動。如今天晉國和大錦朝的戰事就是皇帝神經最敏感的一處地方,蔣超這個時候捅婁子,不是逼著皇帝往那上頭想,想著蔣超通敵叛國之事。否則,為什麼寧願毀了糧倉,也要大錦朝的將士陷入彈盡糧絕的危險之中!
蔣權坐立不安,只覺得一股冷汗順著脖子滑到了後背之中,帝王的懷疑就是懸在蔣府頭上的一把刀。可他如今只有這一個兒子了,他不能不去管。
他突然問夏月道:「夏侯爺為何要進宮?」夏誠雖然也只有夏俊這一個孫兒,可是應當不會如此快速的就進宮面聖。在事情沒有全部弄清楚之前,夏誠不可能輕舉妄動。如今急匆匆的面聖,一定是發生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夏月看了蔣權一眼,小聲道:「聽說昨兒個,夏二少爺出現的時候,還帶了夏家的私軍,那些士兵同城守備大人廝殺了起來,陛下聽說了極為震怒,將夏二公子和二少爺打入了天牢。」
蔣權一聽此話,幾乎要暈了過去。京城位高的官吏每個府里養一些私軍算不得什麼大事,這隻私軍與府里的護衛沒什麼兩樣,數量也並不很多,皇帝也是默許的。可兩個人縱火和帶著私軍縱火的罪名卻是大大不一樣,若說只是單獨的人縱火,大可說是夏俊和蔣超自己的主意,可一旦有了私軍,那就是牽連到了整個府里的大事。尤其是這私軍還與城守備廝殺了起來,豈不是在天子腳下叫囂,皇帝會有什麼想法?必然是認為他們早已有了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