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阮衣裳潔淨,髮絲絲毫不亂,即使這樣的時候,風采卻依舊不減。朝中文武百官曾在她當初陪太后回宮的時候見過她一面,知曉她生的嫵媚動人。如今多日未見,這麼突兀的出現在金鑾殿上,即使是一身囚衣,卻越發襯得她眉目如畫,仿佛活色生香的精魅。這少女竟像是每過一日美貌便增上一分似的,這一次竟像是比上一次美貌又剩了幾分。一時間朝中有年輕一些的官員便看的有些痴了。
蔣阮緩步而過,目光卻是落向百官之前的黑衣青年上。今日他穿著一件黑色繡金蟒的一品朝服,越發顯得丰神玉立,即便在不乏天之驕子的人群中依舊是最惹眼的一個。
注意到蔣阮看過來的目光,蕭韶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這麼一笑,就越發的顯得他秀美英氣的臉帶了幾分溫潤入骨的風流。
這樣的眼神互動落在一直注意蔣阮一舉一動的柳敏眼中,卻讓他若有所失,心中只覺得難受的出奇。原本對蔣阮的擔憂頓時化作了滿腔難受,微微別過頭去,不再看這讓人心中生悶的一幕。
宣離笑容溫雅,只是緊緊盯著蔣阮微笑,仿佛盯著一隻即將掉入陷阱的獵物,滿滿都是志得意滿。
宣朗站在宣離身邊,身子微微內側,似乎是在避讓什麼,落在別人眼中,也只會想是這無能懦弱的四皇子是因為第一次做證人心中害怕。
趙光緊緊皺著眉,看向蔣阮的目光心疼無比,這是他趙家的骨血,如今卻身陷囹圄,偏生他這個做外公的還什麼都不能做。蕭韶已經早已跟他打過招呼,說此事自有安排,他雖然性子火爆,卻知道蕭韶是個言出必行的人,自己貿然出手可能會壞了蕭韶的計劃。可到了現在也沒見蕭韶有什麼動靜,趙光早已在心中將蕭韶罵了個狗血淋頭,心道好一個毛頭狗崽子,竟是這樣耍弄他趙家人,難不成是上了他的當?這毛頭小子根本就是縮頭烏龜,沒膽給阮丫頭伸冤反而臨時退卻?
與趙光不同,懿德太后心中雖然也為蔣阮擔憂,面上卻是不顯一分,依舊是一副古井無波的模樣。只是左手的紅寶石護甲卻是有些不安的慢慢划過椅子的邊緣,這是她慣來的動作,一旦心中有不安的事情,便會無意識的劃拉。
蔣阮在懿德太后心中是特別的存在,一開始將她視作是元容公主,後來三年的相處中也是有幾分真心的,如今蔣阮更是蕭韶的心上人。蕭韶是什麼樣的性子懿德太后自是清楚不已,這樣的人不動情便罷了,如他爹一般,一旦動情就是認定了一個人。既然認定了是蔣阮,必然就不會放任她陷入險境。
只是蕭韶性子激烈,懿德太后此事不好插手,是因為心中也清楚蕭韶必然已經在暗處出手了,只是不知道這辦法如何激烈?只盼蔣阮沉靜的性子能將他制一制。誠然,懿德太后是不可能知道了,在某些事情上,蔣阮的性子要比蕭韶激烈一萬倍。
「弘安郡主!」卻是羅廷尉在皇帝的示意下開口道:「你殺害和怡郡主,人證物證俱在,其心可誅,謀害皇家子嗣,罪過一等,還有何話可說?」
這案子送交刑部後,由大理寺已經審理過一遍了,當時也便是幾乎下了罪論,只是蔣阮無論如何都咬死並不承認,後來又有了御前親審的說法,便將這事耽擱了下來。
「和怡郡主不是我殺的。」蔣阮道。
她神情未見一絲慌亂,擲地有聲,仿佛說的話便是鐵證一般。人們總是相信自己眼前的東西,便是開始一直堅信蔣阮時殺人兇手的人,此刻也有些微微動搖了——人們對美人總是特別寬容的。
「好一個伶牙俐齒,好一個蛇蠍美人!」卻是淑妃冷笑一聲,道:「你小小年紀,卻生的歹毒心腸,不知我的和怡是如何得罪了你,要你對她下這樣的殺手!我身為和怡的母親,必然要為我兒討一個公道,弘安郡主,殺人是要償命的!」淑妃話鋒一轉,看向皇帝,眼中頓時便起了一層霧氣:「陛下,和怡是您的女兒,您要給臣妾,給死去的和怡做主啊!」
皇帝垂眼看了一眼殿中俯身而跪的蔣阮,淡淡道:「弘安,你說和怡不是你殺的,便要拿出證據來,若是拿不出證據,朕,就只能認你是無話可說!」
話到最後尾聲,語氣已然加劇,幾乎夾雜著某種莫名其妙的恐嚇,天子一怒伏屍百萬。百官們俱是心中一震,知道這是帝王發怒的前兆,俱是低著頭不敢作聲,生怕怒火轉移到自己身上。那廳中的少女,卻是神色毫無變動,仿佛雷霆之怒也不過是春日雨點,片刻已然雲淡風輕。
她的目光微微掃過百官,在帝王身畔的黃衣僧人面前短暫的停留一刻,那僧人慈眉善目,一手握著禪珠,接收到她的目光,微微垂眸,正要念一聲阿彌陀佛出聲。
「我能為她作證,和怡郡主的死與她無關!」
一個清朗的聲音突然出現在廳中,那聲音來的突兀,猶如一道驚雷砸在各自人頭上,蕭韶微微蹙眉,皇帝目光一閃,淑妃一下子坐直身子,懿德太后摸著紅寶石護甲的手一停。
蔣阮卻是猛地瞪大眼睛,身子一顫,幾乎不敢置信的回頭。
石破天驚的一句話,在金鑾殿中猶如投入湖水中的一顆石子,登時激起了千層浪花。便見身後自宮女太監護著前來,小小身影端正筆直,似乎帶了眸中特別的情緒,不是宣沛又是誰?
眾人都驚異的看著宣沛,這個十三皇子在朝中幾乎到了無人問津的地步,若說宣朗只是無能,到底上頭還有一個賢妃護著,也不至於被人欺負。十三皇子宣沛卻只是一介身份低微的宮女所出,如今生母逝世,在宮中已經到了無人問津的地步,若非可以提起,怕是無人會記起宮中還有這樣一個人。
宣沛或許今日特意打扮過一番,尋了一件蓮青色的錦衣長袍來,蓮青色莊重,如今宣沛到底也不過是一個八九歲的少年,穿在身上還有些怪裡怪氣的。而那袍子雖然看著錦緞也算上層,恐怕也是多年前的款式,一眼便看出來並不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