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阮蹲下來,視線與郭夢齊平,微笑道:「好,我為你做主。」她輕輕道:「那麼……郭姑娘是真的失了清白嗎?」
這話問的好生奇怪,郭夢狐疑的看了蔣阮一眼,蔣阮微笑著看著她,那目光仿佛一汪清潤的泉水,卻又像黑色的漩渦,深不見底,若探的深了,只覺得裡頭有一隻潛伏的巨獸要破空而出,將她吞吃的一乾二淨。在這樣的目光下,郭夢不由得感到一陣心虛,她低下頭,哀戚的道:「郡主為何要這樣問,出了這樣的事情,我已經生不如死了。」
「我沒有——」趙飛舟還要說話,趙瑾沖他搖搖頭。蔣阮微微一笑,站起身來:「那麼,郭姑娘先別哭了,等會子讓婆子來為郭姑娘驗一驗身便是,若是真的不是清白之身,便讓趙三少爺娶了你,可好?」
「不行不行,我跟本沒碰她!」不等郭夢說話,趙飛舟先跳了起來。
「郡主這是要折辱我不成?」郭夢眼中驚惶一閃而過,隨即換上一副受人侮辱的模樣,羞憤至極的偏頭問。
「倒也不是,」蔣阮慢吞吞道:「只是覺得有些誤會罷了。郭五小姐既然說是被趙三少爺污了清白,定是該有落紅才是。可本郡主瞧了這方圓,未曾見落紅。莫非是趙三少爺並不是在此地污了郭五小姐的清白,可那之後趙三少爺還抱著郭五小姐走到這裡來,豈不是畫蛇添足,還是說,炫耀一番趙三少爺的好體力?」
此話一出,在場的三個人均是目瞪口呆,便是一邊習慣了蔣阮出其不意的露珠和天竺,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趙瑾此刻和趙飛舟的心思是一樣的,蔣阮就這麼當著幾人的面說起這樣羞人的事情,身為一個還未出閣的少女,偏生說的還一派光明磊落,絲毫沒有羞怯之意,面上坦然的令人嘆為觀止。簡直顛覆了從前那個溫和淡然的大家小姐的形象。
趙飛舟臉色漲紅,幾乎要被蔣阮這番驚世駭俗的話震暈了去,自家祖母和幾個嬸嬸平日裡談到蔣阮俱是讚嘆有加,只說是知禮守規矩,氣度又像是從大家起出來的。誰知今日這般倒是令他狐疑,這真的是自家人嘴裡的那個閨秀堂妹。
郭夢卻是被蔣阮這番話堵得啞口無言,她算來算去都沒有料到蔣阮會用這樣的話來堵她。誰能想到一介郡主張口閉口就是「落紅」,可落紅又是做不得假的,若真的是找個婆子來驗身的話,她只能吃不了兜著走。郭夢臉色一變,忽而道:「郡主可是對我有什麼不滿?為何出口便是這樣侮辱人的話?」
蔣阮笑容溫和,絲毫沒有因為她的話充滿火氣,反而輕輕道:「並非是侮辱,實在是為了公平。不能因為姑娘身為女子便對姑娘有偏頗,趙三少爺也不能吃客啞巴虧。好比去市場上採買,總得要讓人看清楚這貨物是否完好。」
她將郭夢比作貨物,頓時郭夢的臉色便一片青白,倒是趙瑾捂著嘴笑起來,她還是第一次見蔣阮這般咄咄逼人的模樣,從不知道蔣阮是這般能說的,幾句下來只說的那郭五小姐沒臉見人了。
「郭五小姐沒有落紅卻要趙三少爺負責,實在是太過奇怪,要麼就是郭五小姐其實還是清白之身,方才的事情只是一個誤會,要麼……」蔣阮疑惑的看著她:「難不成郭五小姐竟不是處子之身了?」
「噗——」趙飛舟樂了,只覺得蔣阮竟和自家二叔沒兩樣,話說的溫和,實則是拐著彎兒的罵人,最後還將人繞進去了。這郭夢無論怎麼回答都是里外不是人。
郭夢急的煙圈有些發紅,心中慪的出奇,她雖然是庶女,也腆著臉面算計了趙飛舟,到底還未出閣。不想今日蔣阮字字句句都說的她無言以對,只覺得面上臊得慌。而眼下她若是承認這是一場誤會,必是不甘心的,可如蔣阮說的,鬧出什麼本就不是清白之身的流言出去,便是她占了理,別人看她的眼光也自是不同的。
郭夢到底沉不住氣,慌亂之下便質問道:「郡主難道因為與趙三少爺是親戚便偏幫,這實在是太不公平,皇家之人就可以隨意欺負人麼?」
蔣阮「噗嗤」一聲笑了,眸色亮的驚人,只道:「我未曾說與趙三少爺是親戚,郭五小姐怎麼張口就來?」
趙飛舟神色一斂,趙瑾也止住笑。趙飛舟雖然性子憨直,卻並不笨,聽聞蔣阮這麼一提點登時便明白自己被人算計了。他繼承了趙元風的性子,自是火爆的很,方才以為不過是個誤會所以到未曾對郭五小姐做什麼,此刻卻是怒上心頭,幾步上前道:「你敢算計我?」
「我不明白郡主在說什麼?」郭夢自知失言,唯有一口咬死。心中懊惱萬分,這弘安郡主怎生比傳言中的還要難纏。今日之事眼看就要成了,被她這麼一攪合,卻是再難成功。一時又恨又氣。
蔣阮淡淡道:「郭五小姐不明白麼?本郡主替郭五小姐解釋可好?」
「阮妹妹,你要解釋什麼?」趙瑾也配合的很。
「郭五小姐,將軍府的男兒可是頂好的,京城多少千金嫡女都希望嫁到趙家來,可若人人都以你這樣拙劣的手段來算計,怕是將軍府早已人滿為患了。我實在是不明白,一個庶女,哪裡來的膽量來肖想將軍府?」
郭夢心中一跳,抬眸看向蔣阮。只覺得那少女攏在蓮青色的襖裙之中,分明是明艷如花的容顏,卻無端鍍上了一層黑色的太陽。似乎……像是自地獄中白骨而生的精魅,美麗卻可怕。
「郡主,這只是一場誤會,」郭夢當機立斷,身為庶女,平日裡在府中最是明白要見風使舵,眼見著事情已經不成,蔣阮又不是什麼善茬,再糾纏下去吃虧的只會是她。侍郎就算再疼愛,比疼愛自己的嫡姐還要疼,得知了她開罪了弘安郡主,也定不會饒了她去。
越想越是後怕,郭夢勉強笑道:「我與趙三少爺似乎出了些誤會,眼下誤會解開了,倒也沒事了,是我錯怪了趙三少爺,我向趙三少爺賠個不是。」
趙飛舟有些惱怒,他身在武將世家,平日裡本就不怎麼與女人打交道,自家的嬸嬸母親們又都是和善的性子,家宅安寧,不曾有過別的府邸中女人們勾心鬥角的事情。哪裡見過如此厚顏無恥的人,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麼話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