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珠將這些打聽來的事情說給蔣阮聽的時候,道:「總之那欽天監的人現在全部都咎由自取啦,可真是令人痛快。」
欽天監的人同陳貴妃狼狽為奸,當日也不過是想要將髒水潑到她身上,不想卻是中途殺出個慧覺來。那衣裳上的碧落香早已讓天竺用了調香洗去,至於王美人身上的香料,則是交給錦二和錦三去送禮了。錦二和錦三要比嬪妃居住地方的侍衛能幹得多,譬如這種私下裡的事情,更是做的得心應手。
陳國公在景陽宮跪了一夜,表面上瞧著是恭敬,為陳貴妃求情,事實上,在帝王眼中卻是堂而皇之的挑釁。陳家已經觸怒了皇帝,許是現在陳國公還沒發覺,但終有一日,他會為今日所做之事後悔。
陳貴妃想要她的命,她卻不想要陳貴妃死的這樣早。就如夏研一般,陳貴妃活著,就能永遠給宣離的一生營造一個污點。宣離這一位孝子,不知道會不會如蔣家兩兄妹一般,自己動手殺了親生母親。
只是上一世宣離所作所為都流露出對陳貴妃的依戀,這一世若他還是孝子,必不會做出弒母之事。那麼宣離能做的,就只有提前運作奪嫡大計了。
沒有陳貴妃在身後,不知他能否如從前一般妥當。只是眼下情勢突變,宣離應當會很容易犯錯。
夜裡星辰似乎還是原先的那個星辰,外頭的情勢卻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宮中表面上瞧著沒什麼,暗地裡卻早已吵了個地覆天翻。
慧覺大師如同往日一般做他的國師,此事已過,地位越發的穩了。五皇子宣華和德妃卻沒有表現出什麼欣喜之意,甚至比往日更加謹慎小心。如今皇帝心思深沉,誰都不想主動去觸霉頭。
而向來以德才服人的宣離,果真表現出了孝子的一面。在景陽宮外頭長跪三天三夜後,終於體力不支暈倒。皇帝大怒,將他送回府上去,責令他不許進宮。
宮中突逢此變,蔣阮倒是不慌不忙的準備回蔣府。只因為——蔣儷死了。
若是陳貴妃還未曾失勢,蔣儷的死勢必會引起掀起更多的風浪,然而陳貴妃被打入了冷宮,蔣儷的死便如投入廣闊湖底的一顆小石子,什麼波浪也未曾掀起來,就這麼靜靜的沉了下去。而因為蔣儷之死在百姓中激起的流言,也被陳貴妃成為禍國妖星的流言打了下去。
然而不管外頭怎麼說,蔣儷終究是蔣家女兒,身為蔣府嫡長女,斷沒有留在宮裡不肯回頭奔喪的道理。蔣家倒是沒有說什麼,好似卻是二姨娘得了失心瘋,帶著娘家的人打上門去,結果郎中府的人冷面相對,只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蔣儷失貞在先,無論如何都輪不到二姨娘來討說法。蔣權得知此事後匆匆上門帶走二姨娘,二姨娘在府中地位一落千丈。
本以為蔣儷嫁給郎中夫人,夏研又被打入小佛堂,如今蔣府能被二姨娘一人獨大,誰知成親當日便出了這等醜事,如今蔣儷一死,和郎中府也算是徹底撕破臉皮。蔣權本就惱怒蔣儷所作所為,再看二姨娘如此不要臉面的向郎中府討說法,也是氣恨不平,乾脆將二姨娘也軟禁了起來。
兜兜轉轉,除去向來不管事的大姨娘,府中的中饋之權終究還是落到了五姨娘紅纓的手裡。
蔣儷死的時候郎中府並沒有立刻通知蔣府,是以蔣阮回府只過了一日,便到了蔣儷出殯的日子。蔣儷作為郎中府,喪事也是由郎中府一手操辦。蔣儷的死難免有人說道郎中府,一個失貞的妻子過門沒幾日就死了,若說其中沒有左江的幾分功勞,無論如何都是令人不信的。左家似乎也是顧慮到了這點,蔣儷的喪事倒是辦的一點都不馬虎。只是到底來弔唁的人都能看出來左江臉上的不喜。
左江此人,如今名聲盡毀,上頭的依靠陳貴妃也已經倒台,宣離為了自己的名聲是斷然不敢再用他的了,這一輩子的仕途算是毀在了蔣儷身上。當看到來弔唁的蔣府人時,目光里就難掩憤怒。
怕二姨娘再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蔣權並沒有帶上她。蔣阮跟在蔣權身後,朝靈堂中蔣儷的牌位上香,左江一身喪服,冷冷的看著蔣阮。在左江看來,當初郎中府一事,必然有蔣阮在其中動手腳,若說蔣儷令他蒙羞,蔣阮才是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蔣阮坦然的與他對視,技不如人,願賭服輸。左江自以為能攀上一條飛黃騰達的道路,誰知那不過是地獄的捷徑罷了。
被蔣阮目光中的輕蔑一激,左江的眼神有些瘋狂,只覺得那些不好的回憶,近日來被人戳著脊梁骨嗤笑的恥辱感全部湧上心頭,幾乎控制不住的要衝上去。正在此時,卻只聽聞一個柔柔的聲音道:「姐夫,節哀順變。」
那聲音並非來自一邊若有所思的蔣素素,而是嬌嬌怯怯的蔣丹。
蔣家如今只剩下三個女兒,蔣阮嫵媚,蔣素素清麗,那唯一剩下的蔣丹,卻好似突然褪去了曾經卑微的外殼一般脫胎換骨,容色雖然不及兩位嫡女,卻自有一種楚楚可憐的氣質。這樣的氣質最是能激起男人的保護欲。左江被那聲音一說,先是一愣,目光落在一身縞素的蔣丹身上。蔣素素穿白衣向來是穿慣了的,有種仙氣。蔣丹卻是有人氣的多,仿佛鄰家芳華佳人,純潔可愛,嬌柔動人。
左江這才想起來,面前這個亭亭玉立的少女,本來應當是三年前與他定下婚約的女子。當初他救人一命,留下一段姻緣。卻不想那姻緣陰差陽錯牽錯了人,只那時候郎中府和蔣府都說好是蔣儷,他也只能默認。他早已打聽過,蔣儷的脾性要比蔣丹壞的多,原本就對蔣儷存了幾分不喜,後來又出了醜事,便是蔣儷臨死之前還要想著要拖郎中府下水,每每想起來,左江都是一肚子氣。
而今日看到蔣丹,他不禁眼前一亮,心想這才本該是他的妻子,他的妻子,本就該是這樣溫柔賢淑的淑女才對。越是這樣想,越是想起蔣儷的無恥跋扈,心中越是不甘。
蔣丹卻像是被左江直勾勾的目光盯得有些害怕,後退了兩步道:「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