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阮便微笑著與她寒暄起來,沒過多久,果然,紅纓便試探的問道:「大小姐可知夫人懷了身子的事情?」
「父親老來得子,這府上誰人不知?阮娘又不是聾子瞎子。」蔣阮語氣中含著淡淡的嘲諷,登時聽得紅纓眼角一跳。然而戲還要唱下去,她的面上頓時浮起一抹憂色:「說來讓大小姐見笑,這正是賤妾擔憂的。」
「哦?姨娘有什麼可擔憂的?」蔣阮笑著問。
「賤妾當大小姐是知心的人,也就腆著麵皮與大小姐說了。夫人她這一胎固然是好,可是這幾年因為老爺的關係,夫人待賤妾多有誤會。若是生了小少爺,指不定要怎麼發作賤妾。」紅纓神情惶惶,真若十分不安的模樣。
「姨娘言重。」蔣阮微笑著安慰她:「母親慈悲心腸,又怎麼會發作姨娘?再說了,父親也不會放任不管的。若是姨娘受了委屈,父親一定頭一個不肯放過。」
紅纓掏出帕子抹了抹眼睛,擦去莫須有的淚花,苦笑道:「老爺待賤妾好,是賤妾的福氣。可女人生孩子麼,總是兇險萬分的,說句難聽的,若是夫人中間出了什麼差錯,怪責要賤妾身上,賤妾有苦難言,怕也是怎麼都不能洗脫冤屈的。賤妾在這府上就是孑然一生,若是真的被安上那個罪名,怕是……怕是連死都沒能留個全屍。」
蔣阮靜靜的看著紅纓。紅纓這番話里究竟有幾分真假暫且不提,不過看得出來是個聰明人,既是將這一點都想到了。可是既然想到了這一點,上一世怎麼會著了夏研的道。蔣阮也並不相信上一世是紅纓害的夏研小產,事實上,紅纓是一個極為聰明的女人,很會審時度勢,若是有風險卻不篤定的事情,她是不會做的。既然如此,那小產不過是夏研強加於紅纓身上的罪責,可是夏研上一世的孩子究竟是怎麼掉的?
腦中雖然這般想,蔣阮卻還是對紅纓露出了一個笑容:「姨娘這話說的也實在太可怕了些,府上有這麼多人護著夫人肚裡的,姨娘還怕什麼不成。阮娘覺得,姨娘當務之急卻不是研究夫人肚裡的孩子,當是自己有個孩子傍身才是。」
她一個未出嫁的閨閣少女,堂而皇之的與府上姨娘討論生孩子的事情,神情也不見絲毫羞澀,仿佛極為自然。紅纓心中雖震驚,卻還是忍不住紅了臉道:「大小姐,不是賤妾不想生,而是……而是……」
出身青樓的姑娘,自小便要服用一種藥物,那藥物既可令女子的身子白皙光滑,也能讓女子身體發出異香,這自然是姑娘們為了籠絡恩客的手段。只是這樣的藥物卻也有一個副作用,那邊是會毀了生育。
當初紅纓進府時,的確是只想要討蔣權的歡心,得到蔣權的喜歡。她也做到了,可是在宅子裡呆的越久,想要一個孩子的願望就越發的強烈。男子的歡心可能並不持久,可是若有個一個孩子,若要是兒子,她的地位便能升上一大截。她不求一步便將夏研打倒,因為夏研背後還有夏府撐腰,可是要讓蔣權認為她和夏研是齊平的,那也是好的。
每次蔣權在她院子裡歇過後,夏研都會令李嬤嬤送來避子湯看著她喝下。每次待李嬤嬤走後,她摳著自己的喉嚨逼自己把子湯全部吐出來。即便是這樣,年輕時在青樓里服用的藥物過多,她已經偷偷問過大夫,大夫說她懷上的機會很小了。
懷不上孩子便是她心中的一根刺,恰逢夏研卻又在這個時候懷了身子,眼看著苦心孤詣得到眼前一切,難道又要將一切打回原形?她不甘心。
可那又有什麼辦法?她總是懷不上的。
蔣阮不緊不慢的端起茶來喝了一口,淡淡道:「怎麼會懷不上?這世上,沒有女子懷不上孩子的。」
紅纓一愣,抬起頭來看著蔣阮:「大小姐這是什麼意思?」
蔣阮憐憫的看著她:「怎麼辦呢,五姨娘,阮娘也很同情你。可是要想安全的生活在府里,你首先得要一個孩子。你明白嗎?你若是想要孩子,那便一定會有孩子。」
紅纓怔了片刻才消化完蔣阮話里的意思,登時大吃一驚,不認識一般的看著眼前女子:「大小姐……」
蔣權微微一笑:「到底是姨娘的人生,阮娘也無權插手。」
紅纓心中亂成一團,蔣阮話里的意思,竟是隱隱約約透露出一個意思:移花接木!
這事若是成功了,她的確在府里的位子會更上一個台階。可是這樣做冒得風險太大了,一旦被發現,那就是混淆宗族子嗣的大罪,是要被亂棍打死的。她心驚於蔣阮雲淡風輕的說出這事,感到不可思議,蔣阮也是蔣府的女兒,怎麼會主動提出要用別人的血脈繼承蔣府的地位。
她,可曾有將自己當做蔣家人?
紅纓心神不定之下,一時間也想不出什麼頭緒。蔣阮的話雖然令人驚懼,可也莫名的讓她動心。只是她一時之間還難以下定決心,便只能匆匆道:「大小姐的話,賤妾……賤妾聽見了。賤妾方才想起,還有些事情要做,便不打擾了。」
蔣阮也不挽留,笑著道:「姨娘好好考慮,不必急於一時,只要……等在母親出意外之前就好。」
紅纓聽聞這話,心中又是一跳,再也沒有久留,便帶著丫鬟匆匆離開了。
連翹瞧著她落荒而逃的模樣,推門走了進來,道:「五姨娘怎地嚇成這樣?」
白芷默默地立在一邊不語,連翹便摸了摸鼻子:「定是被姑娘的風姿嚇到了。」
蔣阮微微一笑,露珠恰好推門走了進來,一臉興奮和驚懼,反身將門緊緊鎖了起來。再將窗戶掩上,拉上帘子,走到蔣阮身邊。
幾人被她這副模樣弄得莫名其妙,露珠彎腰小聲道:「姑娘讓奴婢查素心苑的事情,奴婢查清楚了。」
蔣阮瞧著她:「這樣子,定是有什麼不妥,怎麼了?」
「倒也沒什麼不妥,」露珠神秘一笑:「奴婢只是聽廚房裡的說,二小姐在家廟中過的清苦,身子也虛弱的緊,這幾日她身邊的蝴蝶和蜻蜓都讓廚房準備了母雞,每日親自做雞湯給二小姐補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