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逃犯(2)

  於是這幾日蔣府門前車水馬龍,無不是前來巴結蔣權的。

  蔣權暗中抹了把汗,宰相府全家已經被押入大牢,此事凶多吉少,就算最後僥倖被放出來,李家要想恢復到從前榮寵無限的局面,怕也是很難了。而八皇子勢力受損,此時此刻朝中上下都不敢輕舉妄動,便是夏家也沒了動靜。

  蔣府依靠夏家,夏家依仗宣離,宣離若是有什麼問題,蔣府自然也就沒了前程。蔣權本為了這事憂心忡忡,誰知半路殺出個蔣信之,愣是讓已經有了傾塌之勢的蔣府又出現一片繁花似錦的局面。

  他一邊應酬前來巴結的同僚,心中卻是十分複雜。若說給蔣家帶來榮耀的是蔣超便罷了,偏偏是蔣信之。蔣信之如今的確瞧著給蔣府帶來不少好處,可剛一回來便目中無人,若真的得了皇帝的另眼相看,日後豈不是要在蔣府翻了天去。這個嫡長子,從前就沒有將他放在眼裡,如今一日比一日本事,若是日後蔣府家業全部落在他手中,哪裡還有蔣超和蔣素素的餘地。想到此處,蔣權眼中便划過一絲郁色。

  蔣權心情複雜,自有人心情比他還要糟糕。自從波昌水庫一事後的幾日,妍華苑和素心苑中打碎的杯子碟子迅速增多。夏研恰好受了風寒臥病在床,府中下人便悄悄傳言,夏研是被蔣信之再次立功給氣病了。

  傳言越多,也不知怎麼的就傳到了京城大街小巷,眾人就議論紛紛,說,看啊,原來當年名動京城的才女夏研,進了府後還是免不了成為一個小肚雞腸的妒婦。平日裡端莊大氣,寬容容忍的態度都是裝出來的罷。否則蔣大少爺一立功,怎麼就氣的生病了?

  這話來來回回的傳,最後又傳回了蔣府中,幾乎是第二日,夏研的病就好了。

  夏研的病好了,蔣超卻又病了,關在自己的院子中閉門不出。

  連正房都成了這副模樣,於是蔣府里的其他姨娘和女兒在遇上蔣阮時,就顯出一點忌諱來。

  不管蔣府里別人是什麼態度,蔣信之兄妹卻是怡然自得,若說府里還有一個人高興,那就是蔣老夫人。

  蔣老夫人一直纏綿病榻,到底是花甲之人,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聽到蔣信之升了副將回來就已是十分高興。可蔣信之回京後軍中事務繁忙,蔣老夫人身子也沒好利索,好容易這一日能下地走走了,就迫不及待的叫蔣阮兄妹前來。

  桂蘭院中,蔣老夫人滿意的看著面前器宇軒昂的年輕人。她年紀大了,從前最寵愛的無非是自小養在跟前的蔣超,可近來蔣超卻令她頻頻失望,倒是這蔣信之,突然打了勝仗歸京,令她刮目相看。

  相比蔣老夫人的熱絡,蔣信之卻顯得有禮而生疏。客氣有餘,親近不足。一來二去,蔣老夫人也看出了蔣信之的態度,臉色漸漸就不如方才那麼和藹了。

  而蔣信之也是在軍中磨礪過的人,對於蔣老夫人故意的沉默視而不見,蔣阮就更不說了,只含笑不語。蔣老夫人明里暗裡提醒蔣信之要多多相助蔣家,若可以,也幫幫蔣超,左右蔣府日後都是他來繼承,蔣超好歹是他弟弟。

  蔣信之卻是不動聲色的將話推了回去,打了個太極,最後什麼都沒應承下來。

  蔣老夫人一生精明無比,遇上蔣阮兩兄妹如此油鹽不進,心中自然有些不悅,再寒暄幾句,態度漸漸冷了下來。便揮手只道是困了。

  待蔣阮走後,她才對身邊的彩雀道:「原以為是個寶,卻是個不識時務的。」

  「大少爺是對夫人有怨,過了這陣怨氣,自然就好了,橫豎還是一家人。」彩雀勸道。

  「哪裡是怨,分明是仇。」蔣老夫人深深嘆了口氣:「隨他們折騰吧,夏研也該吃吃苦頭了。」她雖疼愛蔣超,卻也不是非蔣超不可。蔣權到底不是她親生,她只要護著蔣府榮華就好,蔣府未來的當家人是蔣超還是蔣信之,於她來說,其實沒什麼不同。

  蔣阮與蔣信之走出桂蘭院,蔣阮道:「祖母應是對你生氣了。」

  「我不稀罕蔣府的位置。」蔣信之聲音沉廖:「更勿用提幫助。」

  「最好不必。」蔣阮笑道。

  因為蔣府,日後總歸是要傾塌的。垂死的人,何必又去費心生前繁花似錦。

  正說著,卻見花園從中露出一絲衣角,蔣阮微微一笑,突然提高聲音道:「祖母既然要承認大哥是當家人,自然就是祖母的心意。大哥須得好好思量。」

  蔣信之微詫,看蔣阮的表情似是明白了什麼,跟著笑道:「正是。」

  花叢中衣角飛快一閃,蔣阮和蔣信之對視一眼,都笑了。

  蔣府兩兄妹優哉游哉,自然也有不那麼悠哉之人。譬如被查封的宰相府,關在牢里的李家人。

  宰相府中所有人都被官差抓緊大牢,偏偏漏了李安一人。李家二少爺畏罪潛逃,全京城大肆搜捕,都沒有搜到他的影子。這是京中大事,是以每日都有捕快在京中搜人。

  李府二少爺自小聰明絕頂,卻不知躲在了什麼地方,只是以他的謹慎,怕是不是那麼容易被人抓到。

  而京城貧民小巷中,一間髒兮兮的客棧搖搖欲墜,連日的雨水已經將客棧的屋頂都掀翻了一半。風雨飄搖中,似乎下一秒客棧就要倒塌。

  一名灰衣人走了進來,掌柜的正伏在桌上小憩,沒料到這個時辰還有人來,忙客氣的迎上去:「客觀,住店還是吃飯?」

  「一間中房。」灰衣人掏出一小塊碎銀:「飯菜送到屋裡。」說罷抬腳上了樓。客棧年久失修,又處在貧民窟中的暗黑小巷中,富人不屑住這樣的店,窮人無錢住這樣的店。所以店裡的客人極少。

  那掌柜笑著應了,上樓去給這灰衣人找房。

  找到房子,掌柜的便下樓去了,灰衣人將門關上,慢慢的脫下灰撲撲的外衣,髒兮兮的外衣下,卻是一張俊秀臉,只是神情卻是有些猙獰的陰鬱。

  這人正是李安。

  向來聰明絕頂,又傲嬌自負的李安,如今卻只能如一喪家之犬一般東躲西藏,逃避官府的追捕。從小到大,無人不捧著他,說他是宰相府的希望,他不屑李楊一般眠花宿柳的紈絝,也看不上李棟整日只曉得荒淫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