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江寒？一個小乞丐？」
「寒，貧窮，卑微，這名字倒是合適。」
夏淺淺看著眼前又髒又破的小不點，頗為嫌棄的皺了下鼻尖。
她第一次見到這種邋遢孩子，不但衣服又髒又破，身上更是一片一片的傷痕和髒污。
而且連說話都結結巴巴的，看起來就不聰明的樣子，也不知道師父帶他回來幹嘛？
「師父說了，趁你年紀小，要多磨鍊一番，只有通過考驗之後，才會正式收你入門。」
「好、好的。」
小江寒緊張的拽著碎布條，想要遮住身上的傷痕，臉上帶著尷尬又討好的笑。
他的目光一直游離在地面，仿佛不敢抬頭看她，也不知是害怕，還是自卑。
可他不知道，他越是這樣小心翼翼，反而讓夏淺淺越加反感。
「畏畏縮縮，懦弱膽小，心性脆弱，難成大器，怪不得師父特意叮囑，要先磨鍊他的心性。」
夏淺淺心中一陣嫌棄，覺得江寒不愧是在臭水坑中打滾的泥腿子。
不但心性極差，更是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怕是這輩子第一次，見到自己這樣仙女一般的人物。
她下巴輕抬，傲然對江寒道：
「幾位師姐你也都見到了，她們都忙，沒功夫管你，我也忙，你沒事也別來煩我。」
「你要懂事一點，住的地方要離我們遠一些，別讓我發現你有什麼齷齪想法，要不然，哼！」
江寒似是聽出了她話語中的嫌棄和威脅，身體一顫，立即把頭垂的更低，更不敢看她一眼。
那時她只覺得，江寒就是個突然得了天大機緣的泥腿子，根本不配和她們有什麼關係。
所以看待江寒的時候，總是下意識帶著審視，覺得他哪哪都不好。
可現在，她的神識就像是一個旁觀者一般，隱在一旁看著這一切，頓時就有了不同的感受。
那時候的江寒，從最底層的泥坑突然來到仙境，看到他的師姐這麼厲害，這麼漂亮，還住在這種仙氣飄飄的地方，有些新奇和緊張，不是應該的嗎？
就像是一隻寵物，突然來到陌生的環境，它也會忐忑不安，下意識就想向這裡原來的主人示好，做事也會小心翼翼的，生怕惹人不滿。
江寒就是這樣，他只是太害怕了，他不知道自己將要面對什麼，他下意識就想討好她們，總會害怕自己做錯事。
他其實並沒有錯。
夏淺淺忽然意識到，錯的人，一直是她。
她當時的態度，本就不對，她怎麼能這樣對待自己年幼的師弟。
她嫌江寒又髒又破，為什麼不安排人幫他洗澡，幫他治傷，給他換新衣服，再給他安排一處住所？
磨鍊心性的辦法有很多，她為什麼非要選擇折磨人的方法？
她當時甚至完全沒有這些想法，她從看到江寒的第一眼，心中就只有嫌棄和厭惡。
她從來沒有為江寒考慮過，從來沒有為他著想過，從沒想過，這些事會對他造成多大的傷害。
或者說，她從來就沒有正眼看過他。
「原來，這就是偏見……」
夏淺淺心臟劇痛，神魂不穩，開始晃動，就連記憶世界都出現了些許波動。
「四師妹，好了沒呢？」陸婧雪的聲音忽然從遠處傳來。
夏淺淺一慌，她記得，接下來好像是……
她神識劇顫，連忙伸手要拉住江寒，可這只是她的一段記憶，她只能看到，根本不能參與其中。
「好了好了，真是的，浪費時間。」
記憶中的夏淺淺不滿的嘟囔一句，伸手拉起江寒。
「不要！！」神識體驚恐大喊，可曾經的她，哪裡能聽到？
夏淺淺拉住江寒的胳膊，在他驚喜抬頭的同時，往天上猛地丟去！
「啊——！」江寒臉上的驚喜瞬間僵住，轉而升起強烈的驚恐，嚇的他當場哭了出來。
「我送你去山下，你再爬上來一次，就當是鍛鍊了！」
她根本沒給江寒回答的機會，說話的時候，江寒已經被她扔了出去。
等到看著江寒摔在半山腰，她這才一臉嫌棄的用靈力抹去手上的痕跡。
「髒死了！」
「江寒！」
神識體下意識就要追過去，可她剛衝出山崖，眼前的一切，瞬間煙消雲散，變成了一片漆黑的虛無。
她一愣，接著臉色大變。
她想起來了，她根本就沒有江寒掉下去之後的記憶，她從沒有關心過，江寒摔下去的時候有沒有受傷，甚至不願去看上一眼。
現在的她，只能看到山上發生的事情，也是她記憶中存在的事情。
「四師妹，出什麼事了？我怎麼聽到一聲慘叫？」
墨秋霜的身影忽然出現在半空，看向正在用靈水擦手的夏淺淺。
夏淺淺狠狠擦了擦手，這才撇著嘴回道：
「沒事，是江寒那膽小鬼亂喊亂叫。」
「我剛把他扔下去了，讓他再爬一趟鍛鍊一下。」
「扔下去了？」墨秋霜皺眉。
「他現在只是凡人，你也不怕摔死他。」
「放心吧，我用靈力護著呢，頂多嚇一嚇他，傷不到的。」夏淺淺得意一笑。
「行了，扔了就扔了吧，等他上來了，你帶他去執事堂登記一下。」
墨秋霜沒再多說，轉身朝著大殿走去。
「走吧，師父和諸位長老，已經施法穩住了宗門的氣運波動，主殿馬上就會爆發靈氣潮汐，我們快去修煉，說不定還能突破一個小境界。」
「好吧，不過大師姐，幹嘛要我帶他去執事堂啊？隨便找個弟子帶他不就行了？」夏淺淺追上去，滿臉不樂意。
「師父說了，江寒修為太低，為了他的安全，五年內不得離開凌天宗範圍，你去和執事長老說一聲，要給他的身份牌下個禁制才行。」
「哦……」
隨著二人漸漸走遠，這一段記憶逐漸歸於虛無，只留下夏淺淺的神識體。
她有些呆滯的站在黑暗中，若不是神識體無法哭泣，恐怕她早已淚流滿面。
僅僅這一段記憶，已經把她衝擊的極為難受，腦中開始不斷迴響師姐的呵斥。
「江寒那么小，你怎麼下得去手的？！」
「你做的那些事，簡直牲畜不如！」
「他哪裡惹到你了？能讓你這麼欺他辱他？！」
「你如果不能醒悟過來，永遠也不可能結嬰！」
夏淺淺心湖劇烈波動，心臟一陣抽搐，心痛的讓她幾乎崩潰。
這種心碎的感覺，就算是比之萬魔噬心也不差多少，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是一種，恨不得以死解脫的崩潰感。
哀莫大於心死，痛莫大於心碎，而她，還要經歷上百次的心碎。
那天，江寒對她出手時，那眼神中的狠辣和殺氣，讓她神魂更加震盪。
她能從他的眼睛中看到無窮的恨意，他是真的恨她，非常恨她！
他當時說的都是真的，只要有機會，他一定會十倍百倍的報復回來。
可夏淺淺想到這些，心中反而鬆了口氣。
她當時就覺得，只要被江寒打回來，他也許就不會恨她了，自己也能少一點愧疚，心中會好受一些。
而現在，這個想法在她腦海中，表現的更加強烈。
和身體上的疼痛比起來，心境的破碎更讓她難以承受，那種比死都難受的感覺，她真的不想再經歷。
如果可以的話，她真的希望江寒再打她一頓，十頓也可以。
只要能讓他的仇恨消散，只要能讓她，不再每天忍受心碎的絕望，她寧願被他打斷四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