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風浪越大魚越貴

  朝廷律法有明文規定,凡身有殘疾、相貌醜陋、口齒不清者,不得入朝為官。

  鄭尚書連結巴的銀子都敢收,真夠喪心病狂的。

  老話說,天欲其亡,必令其狂。

  鄭尚書這事辦得,等於給自己挖坑。

  韓影正愁找不到鄭尚書的罪證呢,這不就送上門來了。

  其他罪證暫時找不到,這違規任用官員卻是板上釘釘的。

  足夠鄭尚書連降三級。

  降級只是開始。

  還有一句老話說,牆倒眾人推。

  鄭尚書為官多年,不可能沒有政敵。

  一旦他從尚書位子上下來,必定有的是人上來踩一腳。

  那些之前不敢告的苦主,也都會被人挖出來,推到前台。

  到時鄭尚書想翻身,難嘍。

  但舉告鄭尚書這事,韓影不打算自己做。

  原因還是不想引起皇帝的過度關注。

  另外也是看好何雲澤,有意讓他嶄露頭角。

  便把這個立功的機會讓給他吧。

  何雲澤像大多數江南公子一樣,性情溫潤隨和。

  但在正事上,骨子裡也有一股狠勁兒,之前他為了參加科舉,不惜冒著被扣上不孝的罪名,病餓而死在路上的風險,只帶著幾塊乾糧便離家進京。

  如今面對升遷的機會,何雲澤快速在心裡衡量了一番得失。

  得,顯而易見。因舉告鄭尚書有功,得到升遷的機會。

  失,大概會有很多人對他心生忌憚——剛入朝當個九品小官就敢舉報一品大員,日後還得了?

  最後何雲澤還是決定,幹了。

  忌憚便忌憚。

  他本來也不擅長與人交際,很難討好別人。

  還不如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去理會別人的毀譽。

  如果能得到皇帝的賞識和重用,那就再好不過了。

  韓影把機會給到何雲澤,做與不做尊重他自己的選擇。

  他既然選擇做,韓影也沒再說什麼,將那結巴縣令的個人信息、何時送銀子給鄭尚書,何時收到任命,何時上任。

  等等線索全部交給何雲澤,之後就不管了,如何舉告,由他自行操作。

  何雲澤也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

  思考了一晚上,第二天早朝習政時。

  本該老實在群臣身後罰站旁聽,何雲澤卻突然趕眾而出,撲倒在大殿之上。

  維持早朝秩序的金執吾立即上前架起他,想把他拖出大殿。

  何雲澤卻豁出一切朝皇帝高呼。

  「陛下,吏部尚書賣官鬻爵,微臣手中有證據。」

  這一句話在大殿上炸響。

  百官瞬間炸開了鍋。

  鄭尚書一派大聲呵斥何雲澤在早朝上胡言亂語,擾亂早朝,是大不敬,該推出去立即斬首。

  鄭尚書的政敵一派,明著也在呵斥何雲澤無禮。

  話里話外的意思卻是,一個小小翰林院博士,敢在早朝上,當著百官的面舉告鄭尚書,必定掌握了一些真憑實據。

  事關朝廷清正之風,皇帝自然不會含糊過去。

  卻也不想只憑一個小小博士的舉告就將鄭尚書如何,寒了百官的心。

  只說何雲澤以下犯上,擾亂早朝,命人將他押入天牢。

  何雲澤生死未卜,臉色慘白,神色卻分毫不亂。

  也不用人押送,自己去了頭上烏沙,負手隨侍衛離開。

  天牢的環境比普通大牢好一點,但也僅僅是一點。

  同樣暗無天日,空氣沉悶污濁。

  何雲澤坐在發了霉的稻草上,也有點擔心自己是不是太莽撞了。

  但事已至此,後悔也來不及了。

  這是自己的選擇,是為了升官不得不冒的風險,沒什麼可後悔的。

  只是放心不下家中老母,萬一自己回不去了,不知表哥可會收留、照顧她。

  正胡思亂想,門上鐵鏈嘩啦啦一陣亂響,進來兩個侍衛,將他帶到皇帝面前。

  何雲澤心中大定,皇帝願意過問,他就有活命的機會。

  將韓影交給他的證據,原原本本對皇帝說了一遍。

  皇帝深深看他一眼,依舊讓人將他押回天牢。

  只是卻沒有回之前的牢房,而是換成一間有床有被子,帶有個透氣窗的牢房。

  晚上送來的牢飯也比中午好了不知多少倍,不但有肉有菜,還有一小瓶酒。

  何雲澤卻並不感到高興。

  反而擔心是斷頭飯。

  好在他擔心的事沒有發生。

  他在天牢里住了三四天,便被放了出來。

  不但官復原職,還得到皇帝百兩黃金的獎勵。

  這只是一個開始。

  一個月後,他再次得到皇帝的召見。

  這次皇帝的神色平和許多,甚至與他閒話幾句家常,勉勵他用心上進。

  之後沒兩天,便將他放到江南一地任縣令。

  江南自主便是富庶之地,文風鼎盛,商賈雲集。

  地方官不用做什麼,政績就不會太難看。

  何況商賈不差錢,孝敬地方官自然也不會小氣。

  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可不是說說而已。

  總之,能到江南當縣令,是人人羨慕的肥差。

  以何雲澤在科舉中的名次,朝中又沒有背影人脈,這種好事根本輪不到他。

  能得到這個機會,自然是舉告鄭尚書的回報。

  這個機會是韓影給他的。

  何雲澤對韓影更加感激不盡,上任前夕拉著韓影喝了一晚上的酒。

  酒後真情流露,灑淚緊握韓影的手,說什麼都要和他結拜為異姓兄弟。

  「我家中並無兄弟姐妹,與表親也少有往來。」

  「從上京路上遇到你,便多得你照顧。」

  「以後你就是我的兄長,你有事知會一聲,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韓影只當他說的都是醉話,也沒當真。

  被他纏得受不了,應付孩子一樣陪他舉杯敬天地,叨咕了一串什麼「不求同日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算是完成了結拜儀式。

  何雲澤心愿得成,酒興更濃,也不用人勸,自己把自己喝了個大醉。

  最後還是韓影把他扛進房裡。

  何雲澤於三日後離京赴任。

  韓影送至城外十里亭,何雲澤自是又有一番離情別緒,被長隨催了好幾次,才不得不灑淚而別。

  此是後話,暫時不提。

  只說鄭尚書萬沒想到,自己賣官的事並非無人知曉,多年來也沒人敢舉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