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都帶下去了,廳堂內就只剩溫梨和程敏二人。
程敏一看這媽媽的做派,就預感來者不善,側眸去看溫梨,卻見她連眼皮都沒抬一下,自顧自的捧著茶碗喝茶。
徐媽媽自挨了一頓打,如今老實多了,磕完了頭便恭恭敬敬道:「夫人離府多日,咱們老夫人日思夜想的,特差了老奴來接夫人回府。」
程敏暗道這老媽媽臉皮真厚,這麼噁心的話都能臉不紅心不跳的說出來。
側眸再看溫梨,好傢夥,這姐妹也不逞多讓,這麼噁心的話愣是沒讓她神色有半點變化。
徐媽媽顯然學乖了,溫梨不叫起,她便一直保持恭敬的姿勢跪著,臉上連半點不耐都不敢有。
溫梨就這麼晾了她半盞茶,這才把手上的茶碗往几上一放,轉頭同程敏道:「敏敏,莊子裡的魚又大又肥的,可否叫人幫我抓幾條,也好送給爹娘嘗嘗。」
程敏正想喊桂花去辦,但稍微動了動腦子,便不情不願的起了身:「行,保管叫人多抓幾條。」
說著便出了門,順勢把伺候的人也都帶了出去,只留下木筆和樂葵。
木筆和樂葵也十分有眼力見,一個在屋內守著,一個在屋外守著。
溫梨這才朝徐徐媽道:「起來罷。」
又吩咐木筆:「給她拿個座。」
徐媽媽哪裡敢坐:「謝夫人賞坐,老奴就是個卑賤的下人,站著回話就行。」
溫梨也不勉強,似笑非笑的看著徐媽媽:「徐媽媽可不卑賤,至少從前是不卑賤的。」
徐媽媽身子微顫,又是「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額上的冷汗都沁了出來,不知是怕的還是痛的。
「老奴就是個目不識丁,仗勢欺人的東西,從前對夫人多有得罪,還望夫人恕罪,老奴一灘發臭的爛泥,夫人踩一腳還得髒了鞋子……」
徐媽媽自上回挨了板子之後,失了面子不說,還讓王氏心裡生了膈應,這待遇也不如從前好了。
原以為就這樣過去了,結果去慶國公府拜壽的賀禮又出了問題,又引發外頭那些謠言。
賀禮是徐媽媽帶人去穗玉軒抬的,舊年一些腌臢事也只有從小伺候的徐媽媽知道得最多。
王氏嘴上雖不說什麼,但心裡怎麼想,徐媽媽清楚明白得很。
此行若是不能把溫梨請回去,自己只怕也活不了幾日了。
事到如今,徐媽媽也不得不承認,世子夫人的心機城府手段都不缺,從前沒顯出來,不過是懶得計較罷了。
溫梨嗤笑一聲:「就那麼一條路,不過是弄髒鞋子罷了,別說是爛泥,哪怕是有狗擋道我也是要走的。」
一個隨時都能成為棄子的東西,有什麼資格來求她高抬貴手,真當她是開善堂的不成。
徐媽媽的臉色肉眼可見的白了。
溫梨連個眼角餘光都沒給她:「我的機會只有一次……」
……
下午馬車行了兩個時辰,回到城內都已是傍晚了,溫梨著人將莊子裡帶回的魚送了一桶給溫府,又親自將盼兒送回謝府。
話說謝應也是真放心,盼兒交託給溫梨幾天,他除了第一日著人送去了換洗衣裳外,後頭居然連派個人去看看都不曾。
都到自家門前了,盼兒就是再不舍也知道要分別了,摟著溫梨的脖子不撒手,淚眼汪汪的問:「姨姨,我可以去你家住嗎?」
溫梨也不舍,這孩子乖巧聽話不說,又很是粘人,但畢竟是別人家的孩子,她也不好真拐帶走。
便哄道:「現在還不行,你乖乖聽話不要再獨自出門,姨姨有空就過來接你出去玩。」
盼兒一聽下次還能和姨姨出去玩,頓時高興了,連連保證。
溫梨揉了揉她的頭,親自把人交給了謝府的老管家,還送了一桶莊子裡的魚。
要說為什麼不是交給謝應,自然是謝大忙人還沒收工回府。
謝應回府都已是後半夜了,盼兒年紀小熬不住困,早早就洗洗睡下了。
老管家準備了宵夜,謝應坐在書房翻著手裡的卷宗,喝了兩小碗,誇了一句:「這魚湯不錯。」
老管家就笑:「爺覺得不錯就多喝點,這魚還是寧遠侯世子夫人送來的,又肥又新鮮。」
謝應翻卷宗的手一頓。
老管家又呈上一個精美的木盒:「姑娘回來的時候,手上戴著這個,說是寧遠侯府世子夫人送的,老奴覺得過於貴重了,便哄著姑娘摘了下來,爺看……」
謝應放下卷宗,接過木盒打開,就見裡頭放著一對小金鐲,鐲子上沒什麼紋飾,綴著兩個小鈴鐺,細看才發現鐲子內壁上刻了字。
一邊是「平安」。
一邊是「喜樂」。
謝應沉默了一下,蓋上木盒重新還給老管家:「既然送了,自然沒有還回去的道理,姑娘喜歡就讓她戴著,回頭若是世子夫人有什麼難處,咱們幫一把便是。」
主子都這般吩咐了,老管家便接過木盒給盼兒送還回去。
四書聞著屋內的魚湯味兒,看了自家爺一眼,又一眼,又又一眼。
青天大老爺,您不是幫過了嗎?還要幫?這不好吧?
……
「娘,兒子來給您請安,多日不見,娘可還好。」
顧西辭這是自搬出穗玉軒後,第二次回來。
只不過話雖說得體貼,但眼裡的不耐卻藏不住,顯然也不是主動過來的。
這一大早的,溫梨連用早飯的興致都沒有了,也不問顧西辭吃沒吃,揮手便叫人把早飯撤了下去。
她淨了手,又漱了口,這才端起新沏的茶抿了一口。
沒什麼表情道:「還沒死,你有事?」
上回見到這個便宜兒子,還是出發去莊子的那日早上。
也不知是王氏有意引導,還是這逆子偷聽大人講話,氣沖沖的跑進穗玉軒就對溫梨大發脾氣。
「娘,祖母和爹那麼好,你怎麼能去害他們,害得我們侯府越來越壞,你簡直就是個毒婦。」
「你一個壞了名聲的女人,本該一頭撞死的,能嫁進侯府當爹的世子夫人,已經是祖上燒高香了,你怎麼還能恩將仇報,簡直太叫人不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