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也許是明天……

  不過是簡單的幾個字,卻有許多的意思迎面撲來,刺進她的心裡,程紫鳶一時間有些百感交集,稍有些慌亂間,她握緊了楚天妤的手,壓著紅起來的眼眶柔聲道。

  「我有三個孩子,這個是我的女兒,她叫天妤,天妤叫阮叔叔。」

  「阮叔叔。」

  楚天妤上前與阮王施禮,阮王深深的睨著楚天妤,眼神越見溫柔但臉色卻微微顯白,見她施禮急忙抬手虛扶。

  「莫要行此大禮。」

  說著阮王急忙從懷裡拿出一枚玉佩遞給楚天妤,笑著說道。

  「這是我當年無意間得的一塊整玉,讓人刻了五枚玉佩,這是其中一枚,剩下的送給了皇兄,皇兄又賜給了四位殿下。」

  也就是說這種龍形玉佩,只有殿下有,公主卻是沒有的,但阮王卻出手就把這麼貴重的玉佩送給了她,楚天妤正想要推辭,阮王加深了語氣道。

  「不必多想,這枚玉佩我已稟明過皇兄,我想送給誰都行。」

  「是。」

  楚天妤這才高興地接下,隨後請阮王坐下,給他奉了茶,問他。

  「阮叔叔怎麼會突然間到大夏國來?」

  阮王的眼神便落到了程紫鳶的身上,程紫鳶捏緊了帕子微微抿唇,阮王也不瞞她們。

  「當年我為質子時,曾幫過太子一二,所以他與我算是忘年交,離開前……我曾托太子一件事,若是有朝一日,你母親和離,一定要通知我,我一收到消息就馬上趕過來。」

  緊趕慢趕的又因為心急,所以在路上大病了一場,後來又遇到了刺客受了傷,一來一去的就耽誤了很長的時間,就是一直到現在,他身上的傷都沒有好全。

  楚天妤聽著阮王的話,一時間心中五味雜陳,遠在千里之外的人他時刻都關注著母親的動向,十幾年不變,可天天在身邊的人,卻不斷地算計謀害,只想她死,只想謀要她手裡的一切。

  「您是什麼時候收到消息的?」

  楚天妤不動聲色地問著,不知道為什麼,越是看這位阮王,就越是覺得親切,甚至……楚天妤覺得他還有一些眼熟。

  「大概是你母親和離後的第五天。」

  如果是這樣的話,阮王肯定是一得到消息就開始往這邊趕,但怎麼用了這麼長的時間?難道他發生了什麼事情?

  正在這時候,素心端著藥進來,楚天妤急忙扶著母親靠在軟墊上,接過藥之後,試了溫度,然後侍候母親喝下,隨後楚天妤看向素心,然後又將眼神跳躍到了阮王的身上。

  素心自是明白小姐的意思,替程紫鳶把了平安脈之後,就站在她的身側,眼神靜靜的看著阮王,接著又走到楚天妤的身邊,楚天妤朝著她笑了笑握住她的手,素心在她的手心裡寫了幾個字,楚天妤便微微蹙起了眉。

  素心說阮王看著像是受了重傷,本就沒好,但一直長途勞累,所以眼下也只是強撐著精神在說話而已。

  「阮叔叔。」

  楚天妤輕聲喚著。

  「阮叔叔是願意住在這邊,還是去我那邊?」

  「你們不住一起?」

  阮王眼裡閃過一絲驚訝,眼前的天妤這般小,這般乖,看著就是個需要人保護的孩子,怎麼會一個人住?

  「我和哥哥自立門戶,離這兒不遠有一座不錯的宅子,所以就買下來了,叫茗院,或者您兩邊住也行,來都來了,就休息一段時間,我母親病了這麼多年,一直也沒什麼朋友,不如阮叔就多陪陪她。」

  「妤兒。」

  程紫鳶伸手握住楚天妤的手。

  「阮叔的身份貴重,住在這兒會不會委屈了他,而且男女終究有別……」

  楚天妤聽著母親的話,眼神卻是看著阮叔,見他滿心的歡喜瞬間黯淡了下去,不由得心間微動,輕輕搖頭道。

  「我喜歡這位阮叔,而且母親見到阮叔明明也是高興的,就算讓阮叔住在這個院子裡,也絕不會有人敢透露出去半個字,母親,阮叔身上有重傷,可他為了趕路來看您,根本沒有養傷一直在趕路……」

  「什麼?」

  程紫鳶被楚天妤的話嚇到了,急忙朝著阮王看了過去,阮王笑著擺手剛要說話,程紫鳶便扶著半月站了起來,跌撞到他的面前,上下看著他眼裡隱隱有淚意。

  「你受傷了?何時受的傷?」

  阮王倒是沒有料到楚天妤竟然會一眼就看出來他受了傷,見程紫鳶擔心自己,正要說話,程紫鳶又轉頭與滿月道。

  「快去安排,把……就咱們旁邊的院子收拾出來,那裡風景好,陽光也好,也安靜方便咱們照顧,讓阮王好生的歇息,素心啊,你快去給他把脈。」

  素心聽著急忙上前施禮,然後給阮王把脈,阮王看著素心年輕輕的小模樣,竟會把脈,又這般受她們信任,便十分客氣道。

  「如此多謝了。」

  「殿下客氣了!」

  素心在他的手腕上貼了一塊薄如蟬翼的絲絹,隨後輕輕扣住他的脈息,廂房裡一時間寂靜了下來,齊齊看著素心,把脈的時間有些長,看得大家的心不由得提了起來,沉長的時間過後,素心才一邊收東西一邊問他。

  「王爺生病高熱過一次,又重傷過一次,但是都沒有好生將養,所以身子才會急劇直下,若是不好好調養,可能會影響殿下的壽元。」

  「什麼?」

  程紫鳶對阮王的記憶一直留在十來歲的時候,她記得那時候的阮王很活潑,也很好動,好些時候他都爬牆頭來找自己玩,上躥下跳的不知道多厲害,有一次被罰跪在冰天雪地里跪了一晚上,他都硬是沒有高熱。

  「昉華,你……」

  他一進京就找自己,可見他來這裡並不是為了公事,而是只是為了看自己,所以受傷、生病還要急著趕路都是因為自己。

  程紫鳶一時間眼淚盈溢,想起自己方才還想讓他離開程府而覺得後悔不堪。

  「不礙事的,我只是想早些見到你,早死晚死又有什麼關係?」

  橫豎她的病也拖不了多久,早一刻死,將來在黃泉下面就早一刻見面,他真的不是很在意這些東西。

  如今見到她,雖美麗如初,但卻瘦得厲害,也弱得厲害,在他的記憶里,程紫鳶聰慧、伶俐、美麗還大方,頗有她母親長公主的風範,她出嫁的那天他一直跟在隊伍里,他想,她會成為一家主母,會掌握中饋,會遊刃有餘,會讓楚家越來越有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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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真的好羨慕楚之懷啊!

  「你……」

  程紫鳶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垂眸的時候,眼淚掉了下來。

  方才她可是做足了小人呢,生怕壞了他的名聲想安排他去府外住,但她自己知道,心底深處,她是希望看到阮昉華的。

  畢竟。

  那是她第一個動心,第一個喜歡的人。

  如果不是皇帝突然間讓她嫁給楚之懷,她想,她和阮昉華是會成親的,那時候母親已經在考慮讓他們成親的事了。

  雖說嫁給阮王,到時候會跟著他一起離開大夏國去天心國,但是程老太太說,只要她過得幸福,只要她平安,一切就都是值得的,她們都覺得也許遠走他鄉比呆在大夏國要安全。

  原本她們決定好了,會在商量好後的第二天把這件事情與阮王商量,程紫鳶還記得當時自己高興得一晚上沒有睡著,第二天早早的便催人去給阮王送了帖子,請他過來。

  再過一個時辰。

  那時候的她想,再過一個時辰,她就能和阮王成為未婚夫妻。

  可誰又會想到,就這短短一個時辰,中間竟發生了那樣大的變故,足足害了她的一生。

  皇帝偷偷進了程府和老太太見了面,走了之後,老太太就讓人去把帖子要回來了,接著便說起了楚之懷。

  程紫鳶一向孝順,也善良溫馴,她知道犧牲自己的幸福但能幫到整個程氏,也能穩住皇上那顆蠢蠢欲動的殺心,所以她願意委屈自己。

  從那以後。

  她變得更加的溫婉大方,更加的規矩,和楚之懷相處的時候,她也能做到淺笑嫣然,能做到處處周到。

  一年一年裡,她總是坐在樹下想,雖然沒有嫁給阮王,但是他還在京城,總歸在一個地方,可以看同一片天,賞同一個月亮。

  誰知道四年後,就聽到了阮王離開京城回天心國的消息,那一個晚上,她怎麼都控制不住自己傷心,一直哭一直哭,看到阮王送給自己的玉狐狸便哭,哭了足有一個月才慢慢的好起來。

  「怎麼掉眼淚了?」

  溫柔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阮王笑著上前一步,抬手輕輕拭掉她臉上的淚水。

  「還是和小時候那樣喜歡哭鼻子呢。」

  他總覺得程紫鳶除了柔弱了一些,還和十幾年前一樣美麗,一樣讓人想要保護,在阮王府上的書房裡他不知道畫了多少畫像,想像著她一年一年大了,他便按著自己的想像一點點的畫著。

  如今看到眼前的人,他知道,那畫當真是一點出入都沒有的。

  「對不起,你為了我吃了這麼多的苦,我卻還想著避嫌想要讓你住到別處去。」

  「我理解的。」

  阮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頭,眼中都是笑容。

  「我既來了,便想過一切後果,紫鳶,我什麼都不怕的,除非你心中再沒有我,我便也不勉強你,只是像個朋友一樣看看你,待身子好些,便離開,好嗎?」

  「好。」

  程紫鳶含著淚點頭,隨後兩個人都保持著距離重新落座。

  楚天妤和丫鬟們在一旁看著他們,心裡不由得暗暗著急,明明就是兩個人互相喜歡的嘛,可是……

  阮王見她擦了眼淚,恢復了先前的冷靜和理智,心下暗痛,但隨即又揚起臉上的笑容,程紫鳶急忙問素心。

  「素心,他的身子還能調回來嗎?」

  素心看了阮王一眼,輕聲道。

  「那要看心情暢不暢快,如果任何事情在他的心中都是順心順意的,他又能按時服藥,按時鍛鍊,一兩年之後,是可以養回來的。」

  那就是說一定要高興,要高興就得什麼都順著他,這樣想來程紫鳶看了阮王一眼,長指微微攥緊手裡的帕子。

  罷了。

  只要他能健康長壽,不管他要什麼自己有的都給他,算是還他這一世的重情吧。

  「昉華,你先去沐浴更衣,一會半月她們會給你熬藥,咱們先吃好、休息好,養足了精神,明日再見,可好?」

  「好。」

  阮王笑著點頭,只要離她近,怎麼樣都行。

  他看得出來,楚天妤並不反對他的到來,也不反對他接近程紫鳶,這真是一個好孩子,阮王看向楚天妤。

  「你送我過去,可好?」

  楚天妤起身隨後引著阮王朝著一個叫雨落軒的院子走去,一路上阮王都微笑地看著楚天妤,待進了院子,看著這兒溫馨的擺設,阮王問她。

  「這些年你們過得很辛苦,對不對?」

  「是,出了太多的事,而且有些事情根本沒有辦法補救。」

  說起這個兩人的眼裡都黯淡起來,氣氛一時間有些傷感,阮王垂眸傷道。

  「都怪我,如果當年我帶她走,也許會是不一樣的結果。」

  當時並不是沒有存過這樣的心思,但程老太太有決定,紫鳶自己也有決定,他也無法強求,所以在四年後傷心離開。

  他滿以為自己離開隨著時間的推移就會忘記,卻沒想到時間越長,思念越深。

  「阮叔叔,您這趟過來打算呆多久?」

  楚天妤一邊給他布茶,一邊輕聲問著,阮王看向窗外,丫鬟們將院子裡的燈一盞一盞點上,原本清院落一下子充滿了人氣。

  「等她走,我再走。」

  這句話差點讓楚天妤的眼淚掉下來,她明白阮王話里的意思,將茶奉給他之後,楚天妤點頭。

  「我知道母親心裡一定住著一個人,但是她從來不說,也不表露,阮叔,您既然來了,一來好好養身體,二來多陪陪母親吧。」

  「孩子,她還有多久?」

  阮王最不想問這個,可是他卻又迫切地想知道這個,楚天妤的臉色漸漸地慘白,坐在椅子上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阮王拍了拍她的肩膀,楚天妤才哽咽道。

  「也許是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