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
楚天妤聽著心裡溢出一絲欣慰,太子殿下努力了十幾年一直都想要見見自己的母親,這次終於如願以償。
「桃婆婆給的東西孤已經呈給了父皇,這件事情是他的故意和疏忽才導致白氏差點滅族,所以他害怕被朝臣、百姓知道,孤以這件事情為威脅,拿到了去冷宮的令牌。」
沒錯。
從皇后踏進冷宮的那一刻起,禁衛軍就一直守著冷宮,團團圍著,一絲風都不透,想要見皇后,必須拿到那唯一的一塊令牌,否則皇上都進不去。
沒有人明白皇上這麼做是什麼意思,也猜不透,究竟是想把皇后困死在裡面呢,還是想把皇后護在裡面呢?
令牌一現,冷宮大門開啟,太子心緒枯堵,踏進去的剎那間,便被冷宮裡那清冷幽靜震住,那裡冰冷又荒蕪,到處都是又破又亂的東西,沒有人進去稟報,他一個人一步一步地往裡面走。
遠遠的。
他看到一位身著樸素的高挑婦人拿著掃帚正在一下一下認真地掃著地,冬日來臨,風又大,地上每天都有落葉,從側面看,她的面容並不老,且模樣絕美,可鬢間卻已經出現了白霜。
說起來。
皇后與佟貴妃是差不多年紀的,可佟貴妃常年保養滋潤,與那二十幾歲的姑娘一般風韻迷人,而他的母親卻早已嘗盡了這世間的滄桑。
太子像極了她,所以他一眼就認得出來,那樣氣質高雅,那樣出塵不染的一定是自己的母后。
心如刀絞的時候,太子的眼裡炙熱一片。
撩起長袍,太子雙膝跪地,深深拜下,哽咽之時,皇后聽到了身後的聲響,急忙轉頭,卻在看到地上那雪白的年輕身影時,手裡的掃帚啪的一聲砸到了地上。
眼淚就那麼無聲地大顆大顆滾落了下來,她瞪大眼睛,往後退了一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那一幕。
她也同樣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是她的兒,是她思念了十幾年的兒。
有那麼一剎那間,皇后是有些慌亂的,她急忙整理自己的髮鬢,理好自己的袖子,又在慌亂里想起來兒子還跪著,急忙奔上前俯身一把將他拉了起來,仰頭,顫抖著雙手輕撫著他的臉龐,看著他長得這般好,看著他玉樹臨風,皇后撲進了他的懷裡嚎啕大哭了起來。
太子緊緊地抱著自己的母親,直到那一刻,他才相信自己的母親是真的活著,一直都活著。
可是很快,皇后又擦了眼淚,紅著眼眶,滿眼都是愛憐地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說出口的第一句話,便是對不起。
她說她對不起太子,愧對太子,本該以死謝罪,可她實在是放不下冷宮之外的太子,她不甘心被害成這樣。
看著太子落淚,皇后急忙拿出帕子擦拭他臉上的淚,小半個時辰之後,彼此才開始冷靜,回到簡單的內室,皇后落座的剎那間,滿身光華散開,冷意輕裹時,太子看到,那個母儀天下的皇后又回來了。
她問了太子許多許多的問題,問他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問他外面可有人幫他,甚至還問了他是否有心儀的姑娘,兩人有沒有彼此表達心意。
當年。
她進冷宮的時候,其實是仔仔細細打點過的,她讓那些忠心太子的朝臣在白氏出事的時候不要出手相救,暗中潛伏護著太子殿下長大,得到回應之後,她才毅然轉身來了冷宮。
太子也不瞞她,一點一滴的與她說著,聽著自己的兒子那般悽慘,次次死裡逃生,就連太監、宮女都可以羞辱他,皇后眼裡的恨意頓時撲天蓋地。
得知白氏一族的人如今都在翼州,而且活下來的人還不少,皇后含淚欣慰。
母子二人在冷宮裡詳談了整整三個時辰,太子踏出冷宮的門口,轉頭看著皇后,雖在冷宮,但皇后威儀依然在,太子跪在她的面前,他說他一定會把母后接出去,皇后笑得十分溫柔,十分高興,上前扶起了他,讓他快走。
……
楚天妤靜靜的聽著太子講述著這些事情,感受著他的氣息漸漸急促起來時,楚天妤輕輕的拍著他的背。
「因為您有癔症,皇上將皇后娘娘視為不祥之人,也把你視為敵人,只是他可能沒想到朝堂之上,想要保下你們的人還是不少,皇后娘娘又沒有出任何差錯,所以終究還是不敢動手的。」
提起這個癔症太子眼裡的戾意翻要掀翻了這座山頭,他靠在楚天妤的肩膀上,冷戾開口。
「母后當初懷孤的時候,中過三次毒,是孤與母后福大命大,這才活到了現在。」
太醫也曾懷疑過可能是因為中毒的原因,不然這病不可能出現在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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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有一件事情我要與您說。」
楚天妤蹙眉,垂眸看著臉色依然慘白的太子殿下,太子坐直身體,抬眸看著楚天妤。
「你的父皇可能是我的仇人。」
「如何說?」
太子微微蹙眉,眸光沉了下去,楚天妤見他這般,心間微顫,太子握緊她的手輕聲道。
「你不要誤會,孤不會在意那個人,他算哪門子父親。」
楚天妤這才鬆了一口氣,臉色也好看了許多,不然她在糾結這件事情要不要告訴太子殿下。
於是。
她把皇上對程府所做的事情,所謀劃的事情,一樁一件地說與太子殿下聽,聽完後,耳邊都是娑娑枝葉被寒風吹響的聲音,夜深露重,聽得背脊直泛寒,太子張開臂膀,將楚天妤抱在懷裡,嘆了一口氣。
「孤知父皇忘恩負義,但卻不曾想忘恩到這種地步,朝陽公主那般為他籌謀,卻得來這個結果,說不恨,那是不可能的。」
說白了。
就是一頭白眼狼,還是一頭心狠手辣的白眼狼。
如果不是他的逼迫,楚天妤的母親根本不會進楚府,她可以嫁得更好,挑更合適的人選,說不定現在還是幸福又快樂的。
楚天妤窩在他的懷裡,小心地避開他的傷口,太子拍了拍她的頭。
「不妨事,這點小傷,算不了什麼。」
早就習慣了,看著她小心翼翼的模樣,太子心中百感交集,這世間也終有一人這般小心他了。
「可冷?」
太子將自己的胸膛都給了楚天妤,令她整個身子都靠在自己的懷裡,輕撫著她微涼又好看好捏的手,他的臉色又沉了下去。
「還好,扛得住。」
冷是真冷,況且大家的衣裳都打濕了,這會子寒意往骨頭裡鑽,冰冷的鐵片雖然起到保護作用,但卻是越來越冰。
「恩?」
觸到她身上硬邦邦的一片時,太子有些驚訝,隨後便看到楚天妤從懷裡摸出一塊鐵片。
「鐵片?」
他想起來了,楚天妤的身上綁滿了這種鐵片,好幾次都是因為這個而救了她的命。
「孤去給你尋一件軟甲,刀槍不入的那種。」
「不用,我放這個是為了鍛鍊體魄,讓自己身體越來越好,我的暗衛營並沒有臣服於我,我還要找機會挑戰他們的,如果不鍛鍊,恐怕打不過。」
原來是這樣。
太子點了點頭,一陣蕭瑟的寒風呼嘯而過,吹在兩個人身上幾乎毫不意外地打了一個寒戰。
「天妤。」
「恩。」
楚天妤看著差點滅掉的松枝,淡淡應著,太子看著她鬢上的髮簪,問她。
「你可要報仇?」
他說的是皇上,皇上對程府做下那般下作之事,楚天妤若是要報仇,殺了他也不為過。
楚天妤身子微僵,眉眼清冷。
「要的,我回來不就是為了報仇嗎?」
她說過的,以血還血,以命抵命!
就算他是皇帝,又如何?
「殿下,我們……」我們早晚要成為敵人的吧?
這個念頭浮上來的時候,心口便像是一根針刺進來,細密的疼痛如同天上那不斷墜下的雪花,又冰又痛。
「不會。」
太子抬手輕輕攔在她柔軟的唇上,鄭重搖頭。
「他……無須你動手,孤自己會動手的。」
他不止是楚天妤的仇人,也是他的仇人啊,這些年來為了不讓天下霍亂,為了百姓們安穩,他一直忍著沒有動靜,可事情層層遞進,漸漸的都浮出了水面,不動卻是不行的。
「殿下,您怎麼會來這裡?」
「桃婆婆的夫君埋在此處,桃婆婆離開京城之後,他一直在等著桃婆婆,沒再娶過,又因思念過度早逝,孤讓她與母后相見之後,便把她的骨灰葬到了她夫君的身邊。」
這是一件多麼遺憾的事情,原本滿心歡喜想著出了宮便能與未婚夫成親,安生的過日子,平凡但卻靠著平時的積蓄幸福一生,誰曾想,宮是去了,卻是逃命的去處,後來的後來他們再也沒有見過,就算是死,也只是各是各的孤魂野鬼,他們思念對方,愛著對方,所以太子為了報答桃婆婆的忠心,把骨灰葬出來了。
「桃婆婆其實也終身未嫁,那個兒子是她在河邊上撿的,因為身子不好,有缺陷,被父母丟棄,是桃婆婆一點一點把他養大,治好了他的病……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