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罪證浮水面

  不,不會的。

  季思嫻在心裡安撫自己,建方是她手下最機靈的太監,這些年,他給自己料理過的事情,何其之多。

  而今,不過是嚇唬了皇后一道,怎麼可能會露出馬腳?

  這麼想著,季思嫻指了指邊上翠微繡了一半的香囊,壓著聲兒提醒她:「等會兒要是問起來,就說,本宮是在跟你學刺繡,才耽誤到這個時辰還沒就寢。」

  翠微連連點頭。

  兩人急急忙忙地開門走了出去,季思嫻打了個哈欠,滿臉意外地看著剛從步輦上走下來的帝後二人:「皇上、皇后娘娘,這大晚上的,您二位怎麼來了?」

  她面上慵懶隨意,可看到潘氏安然無恙地站在自己的面前時,心裡已經風起雲湧了。

  怎會如此?

  潘氏怎麼可能毫無影響,不僅沒有被恐懼擊垮,還這般精神抖擻地出現?

  看樣子,是建方失敗了!

  潘皇后的目光從季思嫻的身上掠過,落在了她身後的寢宮窗戶上。

  她幽幽開口:「季貴妃居然這麼晚還未就寢?莫非,是毓舒宮出了什麼事,讓你難以入眠?」

  「皇后娘娘說笑了!」季思嫻故作不在意地扯出一個笑。

  「這宮裡頭風平浪靜的,能有什麼事啊?不過是臣妾看到翠微在邊上繡香囊,就想親手給皇上也繡一個。可是,臣妾的女紅實在不太好,就在邊上學得仔細了些,一時竟連睡覺的時辰都耽誤了。」

  潘皇后輕輕點了點頭:「既然貴妃還沒睡,那正好,也省得本宮覺得打擾了你休息,心生歉意了。今晚,宮裡出了刺客,攪擾了本宮和皇上休息。為了肅清宮闈,無論如何,都要將那人給抓住。」

  「什麼,刺客!」季思嫻嚇得看向蔚呈肅:「皇上沒事吧,可有哪裡受傷了?」

  蔚呈肅薄唇輕抿:「朕,無礙。貴妃,你將你宮中的太監,都給召集過來,朕和皇后,要親自查驗。」

  季思嫻像是聽不懂他的話:「皇上,您難道是懷疑臣妾窩藏刺客嗎?這如何可能,臣妾對您的心意,有日月為證,臣妾就算自己有事,也不會讓人去害您啊!」

  潘氏冷冷地打斷她的訴苦:「季貴妃,你誤會了!是本宮親眼瞧見,那刺客是宮中太監,但並未看清其面容,為了不讓各宮受驚,才會逐一探查。你既是貴妃,身份貴重,本宮和皇上便最先到你這裡來,也是因著將你放在頭一位,最為重視你。你可不要……多心了。」

  聽她這麼說,季思嫻剛才那一通傾訴,儼然如同一個笑話。

  她心裡暗自咒罵了幾句,隨即鬆了口氣:「原來是這樣!那、臣妾這就讓宮中的太監們都過來。」

  季思嫻朝著身後的翠微看了一眼,翠微會意,前去叫人。

  景藍站在潘氏身後,聲音不輕不重地提醒道:「內務府的名冊,奴婢已經拿過來了。如果有誰缺了少了,一下子就能找出來。」

  翠微的腳步微不可見地頓了一下,不多時,就將毓舒宮內所有的太監都給召集到院子裡。

  原本睡眼朦朧的人,一出門看到帝後俱在,皆是嚇了一跳,哪裡還有半點睡意,全都恭恭敬敬地在低著頭,等候下文。

  景藍上前一步,從這十多人的面前走過,隨後朝著其中四人伸手點了點,朗聲道:「你們四人,到前頭來。」

  季思嫻一眼就看到建方赫然在列,她狀似無意地詢問:「他們四個,有哪裡不對嗎,為何單單叫他們出列?」

  景藍恭敬地對季思嫻回覆:「回貴妃娘娘,奴婢注意到,這幾個人的頭髮都有些濕意,定是之前下雨的時候,沾上了雨水。那刺客動手的時候,正是在雨中,因而相較於旁人,他們的嫌疑稍大了些。」

  「這樣啊。」季思嫻心裡忖度,就算建方在其中,也不能亂了手腳。

  畢竟,這雨下了幾個時辰,闔宮上下,來來往往淋了雨的宮人多得數不過來。

  豈能因為這一條線索,就確定是何人所為?

  她正想著,又聽景藍冷不丁開口:「你們幾個,將腳上的鞋履脫下,倒放在身前!」

  這樣的安排,別說是季思嫻,連蔚呈肅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皇后,這是何意?這些個下人都是粗鄙之身,豈能讓他們在朕和你的面前脫下靴子,實在不妥。」

  潘氏對他笑了笑:「皇上有所不知,唯有此舉,才能徹查清楚。臣妾寢殿的北面窗戶之下,有一大片芍藥花田。平日裡,除了修剪花草的人,再無旁人會特意過去。刺客會出現在那處,必定會經過那片花田。」

  聽到潘氏的話,季思嫻一顆心驟然懸了起來。

  這確實是一個,極其容易被人忽略、但又指向性極為明顯的線索!

  宮中內官素日裡,都穿著矮靴,這種靴子鞋履厚實,且鞋底有波紋縫隙,十分容易藏污納垢。

  一旦踩著花田泥濘走過,或多或少,都會留下痕跡。

  怕是不妙!季思嫻不由掐緊了手指!

  「娘娘!您看,這雙鞋的鞋底,沾上了一片花瓣!」

  景藍一面說著,一面從袖子裡掏出手帕,將混在淤泥之中花瓣給捏了出來,仔細檢查後,她篤定開口:「看這花瓣的形狀,是芍藥花無疑了!」

  時下,正是芍藥的花期,恰逢風雨大作,花瓣零落在泥土之中,路過的人踩著沾留在腳下,便是最直接的證據!

  潘氏的目光陡然凌厲了起來,看向站在最右側的太監,冷冷質問:「大膽奴才,如今證物確鑿,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建方砰的一聲重重跪在地上,匍匐著辯解:「娘娘誤會啊!奴才生性膽小,體弱無力,便是給奴才一百個擔心,奴才也不可能刺殺貴主啊!」

  蔚呈肅瞥了一眼邊上噤若寒蟬的季思嫻,同樣森然地看著他:「那你如何解釋,你的靴子上,會有芍藥花瓣?」

  「晚間,奴才奉貴妃娘娘之命,去內務府取一些油紙過來,想要遮擋院子裡的石榴盆栽,免得它們被風雨打翻。因為怕耽誤事,走得急了些,奴才就抄了近道,從麗澤宮的後牆經過。那裡也種了一大片芍藥,許是路過的時候,沾染上了。」

  「皇上和皇后娘娘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查。奴才,絕沒說謊!」